遺體送往殯儀館等待安排火化時,除了喬家甥舅二人和淩明敏外,就隻有秦昭昭、葉青、龔心潔等幾個高中老同學來了。整個場麵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喬穆自始至終不說話,他呆呆地坐著,整個人仿佛聾了啞了,對身旁的一切都不聞不問不言不語。不過一周時間,父母先後離世,他遭受的打擊即使是成年人也難以負荷,何況他還沒滿十八周歲,幾乎還是一個孩子。

淩明敏陪在他身邊,一直握著他的手,眼中的淚水泫然欲滴。這些天來,喬家發生的事情讓她也陪著掉了不少眼淚,眼圈都是紅紅的。

在場的幾個女生眼圈都有不同程度的泛紅。少年人要比成年人來得感性,同齡人的不幸讓她們尤其感同身受,忍不住陪著落淚。而“座中泣下誰最多”?毫無疑問是秦昭昭。

穆蘭去世的消息在長機傳開時,秦昭昭一聽就躲回房間哭了一場。她是為喬穆而哭,因為她能想像他的悲傷與絕望。他爸爸才剛剛去世幾天,媽媽也緊跟著撒手人寰,家破人亡,他的世界毀殆一空。

在喬穆最最痛苦絕望的時候,他在小城唯一的親人,同父異母的姐姐喬葉卻隻當啥事也沒有,照樣去麻將館搓麻將。有好事者有意無意地問她穆蘭的後事怎麼操辦?她想也不想:“怎麼操辦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媽,我犯不著操那份心。”

她甚至還說:“她也真是折騰人,要死早死嘛,還硬生生拖上一星期,白白貼進去幾萬塊錢搶救費。”

秦昭昭想不通,不管怎麼說,名義上他們到底也是一家人。就算穆蘭跟喬葉沒關係,喬穆總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可她這個親人卻比毫不相幹的外人更冷漠無情。

當日在殯儀館的幾個同學,秦昭昭是唯一一個不請自到的人。她是得到消息趕往醫院後,從醫院又找去的殯儀館。葉青龔心潔她們則是得到了淩明敏的通知。她們一直友情甚篤,喬穆家出事後淩明敏就打電話讓她們來醫院探望過。喬偉雄的葬禮上她們也去鞠過躬。現在又一次趕來,是送他媽媽最後一程。

短短幾天時間來了殯儀館兩次,幾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年輕的臉龐上都多了一些與年齡不符合的沉重與憂傷。世事的無常,生命的脆弱,她們以往都隻有一個抽象的概念。但現在,這種抽象化的概念變成了形象化的實例。生活以最殘酷的一幕加深了她們的認知。

當遺體將要送往焚屍爐時,喬穆像瘋了似的撲過去,淚如泉湧,聲嘶力竭,無論如何不肯讓人推走他媽媽。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處理這種事情已經很有經驗,在這種地方工作,情緒激動失常的死者家屬他們實在見得太多太多。兩個人把喬穆硬生生架開,另一個人就麻利地推著遺體走了。

“不……不要……媽……媽……”

喬穆悲痛無比的聲音,喚了又喚,卻永遠喚不回他的媽媽了。死亡,是世界上最堅固的銅牆鐵壁,冷冷隔絕陽世與陰間。至親骨肉,從此幽明相隔、陰陽有別。

冰冷的遺體推走後,再送回來的是一個溫熱的骨灰壇。一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化成一捧灰,歸於塵埃。喬穆淚流滿麵地接過骨灰壇,緊緊抱在懷裏——這即是、他與母親最後一次的溫暖擁抱。

42

那天從東郊鐵路回來後,林森的心情一直很糟。8月陽光如碎鑽般撒得到處亮閃閃,他的眼前卻像浮著大團大團的烏雲,遮得他整顆心都是灰的、暗的、陰冷潮濕的。

林氏夫婦發現兒子情緒反常已經有幾天了,林爸爸納悶:“臭小子整天掛著一張臭臉給誰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