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葉辰夕那深沉的目光,久久無法移開。直至葉輕霄睜得眼睛累了,才把目光轉向別處。

葉辰夕在榻沿坐下,兩人皆不發一語。這些天來,他們一直持續著這種攻防戰,等著對方妥協,卻似乎又隱隱明白對方不是輕易妥協的人。他們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慢慢進入了死角。

“辰夕,你真的不願意跟朕回京麼?”葉輕霄先打破沉默,語氣裏帶著幾分愁緒:“朕答應你,絕不做鳥盡弓藏之事。”

葉辰夕的嘴角掀了掀,以一貫的嘲弄語氣說道:“我跟你回京做什麼?男兒自當手執長槍縱橫沙場,若要我當個閑散親王,我自是不願,但若要你把兵權交給我,你自然亦不願。有我這樣的人在朝中,隻怕皇兄日日如芒刺在背。”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朕如今才懂……”葉輕霄閉上雙目,輕聲低喃道。

葉辰夕的手輕輕顫了下,但很快便回複過來:“若皇兄肯讓位,我不介意讓皇兄當個閑散親王,總不至於相忘江湖。”

葉輕霄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才又抬頭望向葉辰夕,說道:“有酒嗎?朕很久沒和你喝過酒了。”

葉辰夕眉宇一軒,卻仍打開門吩咐侍衛取酒。尚未回到榻邊,葉輕霄又說道:“開窗吧,朕想邊喝酒邊賞雪。”

“皇兄果然是風雅之人。”葉辰夕輕笑一聲,依言走到窗邊推開窗,雪色鋪天蓋地,白茫茫一片,竟有些刺目。

待侍衛取了酒來,葉辰夕開始煮酒,火光漸盛,把葉輕霄那白皙的臉映上一片霞色。酒味盈滿一室,窖香濃鬱,非常熟悉。葉輕霄全身一震,問道:“你怎麼會有聖珈族的鐵曲?”

“本王想要,自然就有了。”葉辰夕的眉微微挑起,帶著一貫的狂狷。重遇之時,葉輕霄一直以為葉辰夕那與生俱來的張揚已被滄桑代替,然而相處日久之後,他才明白他想錯了。無論在何時何地,葉辰夕這一身狂狷都不會改變。

酒味越濃,葉輕霄心中的憂鬱便越濃,他看著葉辰夕那張在火光掩映中仍不失灑脫的俊臉,既希望盡快逃離,卻又有些不舍。

葉辰夕為他們各倒了一杯酒,他們對看一眼,輕輕碰杯,然後仰頭喝下,鐵曲不似玫瑰露般入口醇和綿軟,它入口辛辣、甘洌淨爽,那股酒勁蕩胸回腸,讓人十分痛快。

“據說這酒後勁極強,一般人喝上半瓶必醉。”語畢,葉辰夕又為葉輕霄倒了一杯酒:“不知道和葉幽然的玫瑰露相比如何?”

“各有千秋。”葉輕霄注視著杯中微微蕩漾的酒液,隱約可從杯中的倒影看到自己那深邃如海的目光。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葉輕霄,葉辰夕竟隱隱生出一絲不安,他仰頭把杯中的酒液喝幹,讓那辛辣的酒液灼燒著他的喉嚨,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實在。

葉輕霄為他倒了一杯酒,笑道:“以前你常常去幽然的酒窯偷酒喝,有一次幽然故意在酒中下了春[yào],把你折騰得很慘。”

那輕輕淺淺的笑容帶著讓人眩暈的暖意。葉辰夕與葉輕霄相處多日,從不曾看過他這樣溫暖舒心的笑容,心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他怕葉輕霄發現自己的反常,忙以喝酒的動作掩飾過去。

葉輕霄卻隻把目光投向窗外,完全沒注意到葉辰夕瞬間的怔忡:“幽然雖然性情古怪,卻比誰都看得透,隻不過……他不輕易說出來罷了。”

看到葉輕霄提起葉幽然時那無意中表現出來的親昵,讓葉辰夕心裏不悅。一樣是兄弟,他卻仿佛被隔絕在外,他知道不管在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他和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無法像他們兩人那樣毫無防備地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