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琰的手滑了一下,再抬上去撓,再抖,又滑。鄭琰耍賴地趴在了杜氏的背上,八爪魚似的不鬆手。杜氏由她抱著,仍不開臉。
趙氏肚裏一笑,正色對鄭琰道:“七娘是為她們著想,也是不想主仆一場到時候弄硬了是也不是?若有想留的,倒把她帶走,有想走的,又給留下,不順了心意,是不是?”
鄭琰猛地點頭:“這麼些年都處了下來了,那麼熟了,何不皆大歡喜?”
趙氏道:“七娘錯了,人心固然要收攏,七娘卻是主人家,不可一味縱容的。你就用著她了,她不願也要帶走,這是規矩,不可對奴婢過於寬縱了,這不是持家之道。萬事都要問奴婢的主意,你還過不過日子了?七娘就算要問她們的想法,也要悄悄的問,這樣直問出來,倒叫她們不好答了。”
現在不是反省的時候,鄭琰還是乖乖認錯:“是我思慮不周——如今話已說出去了,要怎麼善後?話都說了,我就得認。”
杜氏終於平了氣,依舊先數落了鄭琰一番:“你好大手筆,給我一邊站好了,一氣掄了八個出去,你行啊!”
趙氏打起了圓場:“這幾年我們冷眼看著,她們八個對你也算盡心,又是打小伏侍你的,你確實做善事,就給她們個恩典也沒什麼不可。以後萬不可如此了!”
鄭琰認真點頭:“那,我再一個一個的問?”
杜氏道:“還能怎麼樣啊?”
鄭琰吐吐舌頭,又是捶背又是奉茶,杜氏也拿她沒辦法。待她跑去安排奴婢去向了,杜氏方對趙氏道:“她就是這樣!我怎麼能放心呢?晚一年出門子也好,多教教,省得出醜。”
趙氏道:“七娘不是沒主見的人,她想的原也不差的,使喚奴婢,也是要讓人歸心的。又是一處長大的,也想身邊的人過得好,小孩子,畢竟心軟。隻要跟她說了,必不會再犯的。”
杜氏道:“也就這點兒長處了。”
趙氏陪笑,鄭琰也算是她帶大的,教了各種淑女課程,雖然偶爾犯二,趙氏看這小姑子還是很順眼的,不免又為鄭琰說了許多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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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痛定思痛,情知自己在某些事情上還是生嫩了些,不免處處留心。妹子是彪悍了些,也不能這樣粗糙。打了腹稿,正要約談婢女的時候,阿慶與阿肖結伴主動來了。一過來就雙雙跪到跟前:“七娘,我們從來跟著七娘的,也伏侍慣了,情願一輩子跟著七娘。”阿肖道:“奴婢本是官奴婢,就是七娘有心,也沒什麼盼頭的,七娘待奴婢好,奴婢一輩子跟著您。”阿慶更是說:“連父母家鄉都不記得了。”
鄭琰的八個婢女,阿肖、阿祁、阿湯、阿崔,原是官奴婢,倆是皇帝賞的,倆是好命遇到喜事兒大赦轉了一等,從官奴婢轉賣,做了私家婢。在阿肖看來,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已經是承了鄭家的恩惠了,鄭琰要出嫁,夫家人丁單薄,池脩之的外婆家也不省心,自己好歹伏侍一場,至少能照顧得鄭琰生活比較舒心,幹脆不走了。
阿慶、阿香、阿月、阿宣是被拐賣來的,父母親人都不記得了,阿慶也寧願跟著鄭琰,陪嫁去池家。
鄭琰道:“你們不必顧慮太多,不管是願意跟我還是願意留下來,我都有安排的。”兩人執意不肯。鄭琰也就有數了:“不論是走是留,你們將來婚姻上頭的打算呢?若是在家裏有看中的,就婚配,我也有一套鋪蓋妝奩送。”兩人都說還沒看好,阿肖與阿慶已經商量過了,兩人年紀不算太老,鄭琰嫁了再說也不遲。如果到了姑爺那裏有合適的人,也行。阿肖還覺得,一輩子不嫁,就這麼守著七娘也很好。
這兩人去處已定,鄭琰道:“你們的心意我明白了,回去歇著罷,這事兒本是我辦糙了,該一個一個問你們的。阿肖,把阿祁叫來吧。”
阿祁也是想跟鄭琰走的:“不怕七娘惱,奴婢侍候七娘慣了,留下來也是無用。”
送來與她談完,又讓她叫阿湯來。阿湯卻是有事相求的:“婢子還是跟七娘走,隻是……”
“怎麼?你有話就說。”
阿湯道:“奴婢原是官奴婢,聽說是外祖父犯了法,家中男子充軍、女子沒官,奴婢母親也罰作奴婢,後來才生了奴婢和弟弟。母親死後,我們蒙恩赦,才發賣出來,卻是被拆散了賣的。”
這位是想找弟弟的。
鄭琰道:“這倒不是很難,官奴婢都是在冊的,發賣了也有跡可遁,且年載不久,不至沒有線索。”
阿湯千恩萬謝。鄭琰卻想,阿湯弟弟第一次轉手應該是在京城,還要請京兆幫忙。
接著是阿崔,阿月、阿宣、阿香。這其中阿月固念鄭琰之恩,因被拐賣數次,對於換環境實在沒信心,被鄭琰看出,也答應把她留在家裏,央趙氏給照看。阿月千恩萬謝,還透露消息一則:“夫人那裏的阿成,想阿宣做媳婦。”她與阿宣倒是一樣的情形,
阿宣則是有些猶豫:“是這樣說的,奴婢還沒拿準主意。”鄭琰道:“這個要看你願意不願意,若不願意,我便代你回了。”阿宣不語。如果趙氏在這裏,又要說鄭琰小孩子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