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你哥都說了要悄悄地問,你倒好,當著這麼多人喊……哈哈哈……”一旁的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大笑了起來。
梅拂曉聽得臉都紅了,那李小二子的哥哥名喚李虎子,今年十八歲了,跟他爹學了一身過硬的木匠手藝,加上人又生得高大魁梧,性子又耿直,村裏的待嫁的女子對他印象都好得很。可說來也怪,李虎子從不跟別的姑娘搭訕,卻總是差使著自己弟弟來問梅拂曉。農忙的時候,來問要不要幫忙,進城的時候,也總是來問要不要捎東西。梅拂曉十次有八次都是婉言謝絕的,可是李小二子依然隔三差五的來替他哥哥傳話。
聽得那婦人發笑,隔得不遠的幾個婦人都笑了起來。李虎子的那點心思,這幫婆娘哪個沒看出來?
“曉曉啊,你就讓小二子回去說,你別的啥也不要,就讓虎子給你扯一匹紅裙子布料回來就行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生得五大三粗的婦人亮著大嗓門道。
紅裙子布料?這可了不得,梅家莊的規矩,男女成親前,由男方親手扯了紅布料送到女方家做嫁衣的。這婦人這一說,可不就把李虎子那點小心思一下子給捅破了。
“錢嬸,你……你說是這是什麼話?”
梅拂曉漲紅了臉,說話的婦人是李木匠的嫂子錢氏,是個嘴裏從沒遮攔的。這話要是被她傳了出來,整個梅家莊還不得都知道了。
“小二子,回去告訴你哥,我家啥也不缺,叫他以後別叫你來問了!”梅拂曉衝著水裏的小二子丟下一句話,又將洗了一半的衣服一骨腦塞到木盆裏,然後端起來就起身走了。
“哎呦,呆姑娘發起脾氣也怪狠的……”錢氏渾然不在意,衝著梅拂曉的背影,又哈哈笑了起來。
梅拂曉加快了腳步,一口氣走出去老遠,隻走到沒人處才停了腳步。這裏地勢稍高,河麵較寬,又砌了道水壩,形成了兩丈見方的水譚。前幾天剛下了幾場暴雨,河水見漲了,順著水壩潺潺地往下遊流去。
梅拂曉走到河邊,仍舊尋了塊石頭蹲了下來,又將木盆裏的衣裳都拿出來碼在石頭上,正待拿起其中一件放在水裏洗滌,一抬頭間,卻是隱約看見了河中心好似浮著什麼。
她忙站起身仔細一看,這才發覺河中心是個人,那人背對著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披散了下來,落到瘦削的肩頭和白皙的後背上,顯得有股子妖嬈的勁兒。梅拂曉很是吃驚了一回,這灣子河雖經常有人下水洗澡嬉水,可是這一處水深得很,水流又很是湍急,村子水性好的都不來這裏。這人怎麼就這麼膽大了,更何況看背影還是個女子。
梅家莊也不是沒有女子下水,可那都是成群結隊,河邊定還有一兩個不下水看著衣裳帶放哨的。這天都快黑了,這麼一個背影妖嬈的女子在這裏洗澡,實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梅拂曉看看那背影,又看看四周,這才發現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河邊的樹木雜草都成了黑漆漆的陰影,一團團看著就嚇人,梅拂曉突然覺得頭皮有些發緊了,心想那河裏不會是祖母在她小時候說過的“柳樹精”吧。
想起祖母說柳樹成精化作貌美的女子專去吸少男少女的血,梅拂曉隻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她將手裏的濕衣重新放回了盆裏,端起盆打算離開這裏。可她才走了兩句又猶豫了,又想起幼時爹爹和自己說過,什麼神怪妖精的都是人編出來的,這世上根本沒有那些東西。
唉,這人若是個外鄉人,路過這裏不知深淺下了水,自己若是就這樣走了,她若是出了危險,自己豈不是平白添了一樁罪過?梅拂曉想了片刻,還是轉過身來,硬著頭皮對著那人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