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姐姐?分明便是個健康爽利的美佳人,一時之間,胸腹之中攢下的千萬歉語疚言都不翼而飛,並非別的,而是隻覺麵前人壓根兒不需要自己安慰,可有些話,不吐又不快,畢竟是心中的包袱。沉默了良久,崔妙才複開聲,喃喃試探道:“待得姐姐病一好,便要出嫁了罷。”
小嬋本就是個潑辣直性子,窩著一肚子氣過了好幾月,不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便一口氣兒衝上喉間,忍不住酸道:“大小姐身子康複,馬上便要嫁於如意郎君,二姑娘該是高興才對,怎好像不大樂嗬似的。”
崔妙臉上一訕,卻並無反駁,銀牙咬得咯咯直響,末了才仰了頭朝小嬋斥道:“我與姐姐講話,容得下你這個下人在旁邊嘰歪沒完嗎?你且先下去,稍後再喚你來。”
崔妙歎口薄氣,並無半點責怪怨懟,隻輕道:“花燈會那日之事,小嬋也在場,如今你又何必趕她下去?”
一聽“花燈會”三字,崔妙便又是目色一閃,唇色慘淡。崔嫣見狀,也並不多繞圈子逗弄她了,道:“嫁人,我自是要嫁的,可嫁的卻並不一定是蘇鑒淳,天下也並非隻有一個蘇鑒淳可以嫁。”
崔妙麵肌一動,卻仿似鬆弛了一些,呆呆望住姐姐,道:“初兒姐姐……不嫁蘇哥哥……那嫁誰?”
蘇哥哥,蘇哥哥,你且都已叫喚得這般親熱了,我日後又豈願做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幽怨閨婦?崔嫣許久未曾抑鬱,這刻卻有些蕭瑟。
兩月前的元宵節,她並不想出去,可她知道崔妙要出外逛花燈會,驀地心內添了點莫名心思,總覺得有點異樣,雖是盡力壓抑著,可偏偏又有個聲音在叫囂,欲要衝破那個按捺了多時的心魔。於是,她拉了小嬋一道出去。
漫天胡地都是五顏六色、繽紛璨目的花燈,小嬋予她買了一柄小小巧巧的宮燈模樣的蓮花燈,她拎在手中,麵上浮起許久未發的笑。人潮洶湧中,她一抬頭,一轉眼,見到
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襲白色棉袍、頂束玉冠的風雅少年與一名身著銀紅雲緞披襖的豆蔻少女一人手提一個花燈,並肩而行,麵上淨是笑意盈盈,那少年的目光幾乎未曾偏離身邊人,時不時伸了手去攏一攏少女肩上的披風,免得夜風灌了進來。
不知不覺,崔嫣的步伐便跟上了他們。彼時心緒如何,她時過境遷才好去細析。
現在想來,蘇鑒淳之於她來講,不過是一個匆匆見過兩次麵,連話都沒說一句的男子,說有多深厚的感情,倒不會,更談不上拈酸吃醋,隻是人便是這樣,當時當地卻死活在牛角尖裏打轉,埋在心內不想將它挖出來的隱疤咻地一下子撕裂,三弟崔棟那日的話劈裏啪啦又一下子在她腦海裏作響,她著了魔似的,偏想看看他與二妹究竟已到了何種地步。其實如今想來,何嚐又不是骨子裏隱藏的一股惡趣作祟?
她與小嬋緊步跟隨,見崔妙與蘇鑒淳沿著主街一邊逛一邊行到城西巷口,似在故意避開人群。此處已偏離花燈會繁華聚集場所,光線晦明晦暗,幾乎瞧不清楚人臉,幾無行人。
男子牽了少女的小手,拉到巷內,放下花燈,將她貼至牆上。少女沒有異議,隻抬了一張小臉,一張嘴,霧蒙蒙的氣吐在略有些涼意的夜色中:“蘇哥哥……”
小嬋捏緊了崔嫣的手,崔嫣吞了吞唾液,見到男子俯下頸子在少女頭上點了一點,展開雙臂將她攬入懷裏,就像將一隻稚弱的小雞趕到自己臂彎裏一樣,又貼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惹得少女麵色嬌紅,又笑了兩聲,伸出嫩拳敲了他兩下,然後與男子身子稍離,兩條柔弱無骨的彩臂一舉,竟肆無忌憚地抱住他脖子,踮了踮腳跟,將自己的香唇重重烙在了對方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