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吞下一口淚,長籲一口氣,果真如二妹崔妙所言,女子這寶貴珠淚在關鍵時刻,確實頂用,隻是憋出來這麼一大堆,著實費力。……也不知是不是用勁過猛,本就昏搭搭的腦袋愈發的暈乎,兩腳也在發軟,使不上力了。
甄世萬見她兩隻繡履在裙擺底下晃蕩了兩下,宛若旱地降甘霖般,先是目瞪口呆,再是舒暢振奮,動作卻是奇快無比,長臂一撈,即時把她攬了過來。
崔嫣額頭一陣發懵,眸前全是閃著劈啪銀光,隻捏了他胸`前衣襟,鑽近他心口前。
他禁她這樣一貼一揪,倒吸一口氣,幹脆雙臂一抖擻,將她攔腰打橫抱起,刷刷幾大步掀了廳側的簾,入了內堂。
再等崔嫣由懵然中回過神魂,已是被他放在一張紅木羅漢榻上,脖子下墊了隻綿軟的金絲帛枕,托得沉甸甸的腦袋舒坦許多,他坐在榻沿邊,上軀俯下大半,手臂箍緊柳腰蔓身,堅/挺的鼻尖幾欲碰上她,一顛一簸的濃重喘熄盡數吐在她的臉蛋上。
甄世萬不放手,眼隻一直盯著她。
前兩次失儀過矩,都是淺嚐輒止,那曖昧朦朧的軟情蜜意還未挨著,便已騰空消失,好生叫人懊惱。
今日這一抱,卻是已豁了出去,再無甚遮掩,亦注定了今生再是無緣當她家翁。
這十來日竟是對她有著極說不出口的想念。
崔嫣被他望得竟也忘卻回避目光。
姿勢同距離都是從未有過羞人。
已入宵禁時分,今夜更夫也不知嗓門為甚這麼嘹亮,落更初鼓一槌一槌,由屋外大街上穿過青石牆壁與朱棱窗欞一聲聲地傳了進來,梆子的喧囂在倆人耳畔邊飛繞,減弱了些腹內不為人知的心虛與尬色。
隻是這番下去實在也不是辦法,總得有個人吱出聲響。
甄世萬年歲大,臉皮厚,何事不曾曆經過,這樣對視著看來望去倒也不覺害臊,率先撐不大住的自然是崔嫣,臉上的潮紅一波波地漫了出來,將原本敷上的脂粉全蓋了過去,舉了酥手,朝他胸口一抵,剛是咕嚕一聲,卻因咽喉不適,說得十分模糊。
甄世萬將腦袋又傾近兩寸,豎了耳朵。
崔嫣微微一掙腰,憋緊了嗓子,聲音低如蚊蟻,重複道:“貼得小奴這麼近……小奴的病氣是會過給老爺的。”
甄世萬繼續裝聾作啞:“啊?”
崔嫣努了努唇,嚅道:“老爺不單是目視不利索,連耳朵都不行了麼。”
這句話甄世萬倒是難裝糊塗了,垮下臉來:“你這丫頭還當真是覺得我年邁體衰了?”
崔嫣見他神態緊張,語氣冰涼,竟是一個忍不住,噗嗤笑了出聲。這一笑,倒是真真正正把甄世萬惹得發毛,眉眼緊紮,一把捏了她淨白皓腕,語氣已開始叫人犯怵:“好大的膽子。”
若是早幾次,崔嫣見他使出這臉色,縱不馬上討饒,也是要屏聲靜氣,可如今在他麵前,這膽子確是越來越壯,一時竟收不住笑意,隻沙著喉,故意奉承:“老爺年富力強之齡,何曾來的年邁體衰,小奴才活了十幾個春秋,不及老爺千萬之一。”
甄世萬聽了這話卻是暗忖,果不其然,她到底是自負芳華正盛,瞧不起自己年紀比她大一截,沒來由心頭黯淡,原先的一股振奮勁滅下許多,默了良久,待那自信方才重新歸了位,複攏過去,幾是咬牙切齒地憋出:“嫣兒。”
崔嫣從未聽他這樣完完整整喊過自己名字,平日不是小丫頭便是丫頭,一聽倒有些受寵若驚,便是立馬應聲:“小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