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抬臉,見前方燈火一閃,一小隊身著朝廷官服的騎兵足蹄滾滾,筆直朝這邊怒奔急馳,打頭那人跨在高頭大馬上,左突右閃,快馬行近,收韁一止,夾了馬腹,坐騎揚起前蹄長嘶一聲,驚了一幹賊匪顧不得手中人質與錢財,四下逃竄,卻又立時被那領頭將領身邊的重重兵士圍成了不透風的鐵桶,一網成擒,半個不漏,哪裏還跑得了。
那坐騎上的雄礀懾人,縱沒下馬,也看得身型高過一般人,五官且有些不似中原漢人,頂戴黃銅明鐵盔,身著青藍魚鱗甲,身背長弓,手持寬刀,正是此次夜闖山間剿匪的主帥,此刻見了那梅有財一肩抗了人質,一手夾了奩箱,猶不死心地拚死抗爭,憑借蠻力,衝破幾名小兵,就差快要下了暗道,不覺哈哈一笑,朝左右道:“頭一次見到貪錢貪到連命都不要的山匪,倒有些不舍得殺了!”說著,反手由箭袋中取出一支箭,上膛拉滿,脫手筆直朝梅有財射去。
一箭正入梅有財正是晃動奔跑的左邊小腿,頓哀叫一聲,趴伏在地,肩膀上扛著的人亦是隨之倒地,摔得吃痛叫喚一聲。那將領手邊小將拱手讚許:“校尉大人箭法愈來愈是精準了,這活動著的肉靶子也能一下正中紅心。”
那將帥也不謙遜,又是朗聲笑了數聲,氣蓋如雲,震透夜霾,揮手叫人清理現場,將一眾存活山賊押入車內,又差人將人質牽引過來。
眾女曉得得救,皆欣喜過望,紛紛拜倒磕謝。將帥目光在諸女臉孔上中略略一掃,見所剩並無幾個,脫口問道:“十多日前被紅巾黨劫來的可隻有你們?還有沒有其他人關在別處?”
眾女皆是搖頭,想起一路險阻,悲從中來,放聲哀嚎起來。那將領心思不由稍稍一降,想這山賊心狠,又已過了這麼些天,那名要人托付尋找的女子怕是九死一生,此次拜請恐怕要付諸流水,正欲再問,轉眼見得梅有財甫背了逃離的女子挺起身子,卻是難立起來,稍一走,便是痛淚連連,不由揚了繩,催馬過去,坐於鞍上,打量一番,那副相貌還是跟畫中人有些出入,不由十分失望,卻還是問道:“姑娘,你可還能走路?”
崔嫣忍了疼淚,麵色稍稍放寬了一些,拜了一拜:“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腳受了重傷,怕是半步也走不得了。”
將領雖是戎馬男兒,見狀也不免心生惻隱,交命下去叫人送些隨身藥物,作些照管,言畢轉身正欲離開,卻聽人質中一名少女已撲過去扶了崔嫣,道:“崔姐姐,不要緊,我一路來照應你。”
那將帥一聽得那稱謂,一拉繩,調轉馬首,掉回頭來,本就灼亮的褐色深目一閃,大聲道:“你姓崔?是洛郡夫人彭城府宅中的人?”
崔嫣點頭應是。將帥頓喜出望外,近身過去,道:“好,好好,姑娘隨我們一道下山,再同我一道回京城。”
崔嫣聽了這話訝異萬分,撐於身邊那小少女的臂中,問道:“敢問將軍如何稱呼?小女子乃彭城人氏,為何……為何要我去京城?”
那將帥身後一副兵已是打馬跟過來,朝崔嫣道:“這位是折衝校尉兀良合真大人,效力於寧王麾下。”
崔嫣早前已聽甄世萬講過寧王被上責成於青河剿匪一事,卻不知寧王旗下啟用的將帥竟是個異族,聽這姓氏,倒有些像是北方草原族群。
兀良合真見馬下這女郎猶是怔忪,笑了一笑,翻身踏了蹬環下馬,竟蹬蹬幾步走近。
其人一□,眾女近距見這校尉大人身高近八尺,一身鎧甲襯得其人雄礀魁梧,極其猛壯,眉濃目深宛如刀刻,膚色如銅墨浸染,全然與一般漢人男子不同,雖然容貌生得有些凶狠,卻是沙場上克敵震軍的難得氣勢,更何況正是自己恩人,故此皆都看做天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