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太醫院的禦醫,且與他僅兩麵之緣,每每也是對其溫言細語,感恩不絕。甄世萬因先前幾回,已是對這梁俊欽生了幾分防範,如今更是瞧出端倪,見這太醫以看病為名,成日來訪王府客廂,來了便是貼在崔嫣榻邊帷幔,一進屋便是好幾個時辰,雖是醫患幹係,總歸還是有男女之別,心中不免不喜,也不好明說,隻每日攜了甄廷暉,暗暗在西苑打轉兒,每隔一會兒便晃到崔嫣寓屋外頭探尋風聲,時而聽到裏頭笑語歡言飄來,隻覺周身的不自在。
那兀良合真甫剿賊凱旋,得了寧王恩準歇在王府內,暫無別事,也是時不時去西苑那邊慰詢,借府奴之口探聽崔嫣進展,每每與甄世萬在外麵撞了麵,都是相互勉強一笑,拱手一通,背過身子,各自心內卻皆暗暗打了小九九。
隻一回,梁俊欽親自給崔嫣換紗布,查看新肉長勢,二人一東一西,立於宅外,負手徘徊,隻望個結果,等了良久,氣氛都是詭秘了起來,皆按兵不動,隻有甄廷暉站得腿腳發酸,長歎一聲,打破沉靜:“唉,還是裏頭的梁大人最舒坦。”正說中餘下兩人心事,竟是異口同聲接道:“那是,那是。”
崔嫣腳傷經了梁俊欽精心調治,一日勝了一日,紗布亦是薄了幾層,且能落地行幾步了。甄世萬見梁俊欽與兀良合真那廂仿似是拚上了勁,一個個往西苑愈跑愈勤,著實有腹背受敵的隱憂,終是下足了決心,對了兒子蹙眉道:“此地不宜久留。”
甄世萬京城也有宅邸,卻因錢鵬遣人暗殺自己一事未了,安全起見,一直攜子托身王府。寧王怎會錯失這種扳倒瑞王,予錢氏最後一拳重擊的良機,早早已是將錢鵬私人夥同青河災匪行刺朝廷命官一世上報廷君,任錢貴妃再是討饒,皇帝也是不得不暫止錢鵬給事中一職,暫拘禁於大理寺,發於相關職門尋究探底。
甄廷暉聽了這話,隻當父親尚有憂患之心,暗忖錢氏一族已差不多由十三王爺弄倒了台,如今自保且難,哪裏會還惦念著報複尋釁,卻不敢反駁,隻默默囁嚅:“何必趕慌,好容易回一趟京,多留個幾日又不會怎樣。”
甄世萬耳聰,聽到兒子抱怨,重拂敞袖,引得裾飛袍起,激動下又是一陣猛咳深息:“你不過就是記掛著京中的繁華罷了,你要留我也不攔你,隻快活完了便回家好生等著。”
甄廷暉一聽哪還敢多言,又恐父親牽起舊傷,禁了這一場動亂,心性稍長,想那日父親一醒轉,自己便在榻前求請救人已算不孝,害得父親帶傷奔波,落下疾患,更是忤逆,如此以來,隻得噤了聲。
是日甄世萬火速擬好行程,覲報寧王。寧王見甄世萬不日要走,反正已與他有了私下協諾,再不怕他反口,滿口應承,隻言:“薦職奏疏已備好呈上,聖上並無異議,更是十分歡喜,勉勵本王能與你於軍務兵事上頭攜手並進。世萬,你這從二品,不消多時便要遷為正二,本王要預先恭賀一聲尚書大人了,從今後,隻望你我齊心協力,共創宏圖,切勿再生些多餘的心思。”
甄世萬語氣和寬,應道:“王爺既已是將奏折都陳了上去,下官又何敢生異心。此次回了彭城,安置好私務家事,便返京續職,絕不多耗一日,以報王爺此次厚恩。”
寧王見他神色,直感歎若是曉得他軟肋,又豈會白耗許多時光都挖不來這塊鐵錚錚的牆角。甄世萬求寧王搬兵時,私下也並未拐彎抹角回避與崔嫣幹係,寧王倒是佩服他爽快,繼而又曉得那女孩兒竟是自家夫人的內親,不免又是暗自讚歎王妃確是自個兒的福星。
久年以來,他是京畿總衛,六軍統領,持了領兵權,無奈那調兵權掛於兵部,一把手錢鵬乃對立之人,實為前行的絆腳巨石,一直欲意在兵部尋個自己人,左侍郎自是關鍵人物,偏偏拉攏其人數年未果,錢銀女色,遊說軟斡,統統油鹽不浸,最是厲害時,直接便在侍郎府掛了回避牌,將自己派上門的食客一一喂飽閉門羹,趕了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