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對我有憐惜?是憐惜我為了你,連自己的郡馬爺都下得了狠手,還是憐惜我這些年為你臭了名聲?甄世萬,你不用憐惜我,且先憐惜你自個兒的心肝寶貝兒罷!她由那山匪劫去,怕也是比我幹淨不了多少!聽巴爾斯剿匪軍中講,搜救當夜,那丫頭可是連衣袖都被撕去半截兒,下頭的褲子都沒了蹤跡……”
甄世萬目色一沉,並沒曾被激出火氣,止生硬將她話打斷:“她幹淨不幹淨,這天下隻有我一人曉得,不是由你說了算。”
坤儀氣急敗壞,張嘴胡亂便斥:“你好子媳,亂倫德!”甄世萬蔑道:“你淫兄長,悖常性!”
雖與他針鋒相對,卻也是難得與他相處辰光,坤儀聽他聲音,瞧他眉眼,都覺踏實,念著他明日便要離了自己視線,竟是寧可再與他多爭執一下都好,甄世萬卻是不願流連,本就隻是將坤儀拉出來完事,念著崔嫣甫在院中盯了自己,更是沒半點心思繼續逗留,惟甩袖子走了人。
返至院中,正見得兀良合真同崔嫣二人樹下談心,急促步伐頓一緩,背了雙手,慢悠踱去。兩人見狀起身相迎,甄世萬見崔嫣眼眶微紅未褪,笑意止懸於唇,望向兀良合真。這段時日,兩人已是心照不宣,胸中有數,口上並不曾攤明。
兀良合真道:“妹子明日便要隨大人啟程,有些感懷罷了。”
甄世萬看崔嫣一眼,笑道:“何必感懷,既是你大哥,再過些日子,這杯水酒也必會留他一份。”
二人互視一眼,那兀良合真率先意會過來,胸間酸澀又是徒增了幾分,卻是笑了拱拳:“那就先行恭賀大人大小登科,雙喜臨門。”崔嫣悟過來,尚念著那納妾婚契一事,這幾日還沒曾來得及與他結算的恩怨又記起來,撇過頭去,朝兀良合真道:“大哥先別急,這酒你還不定能有機會喝得到。”
甄世萬攏過去,輕道:“怎麼沒機會?巴爾斯大人的妹子嫁入甄家當夫人,難不成連個席位都不替他留一個。”
崔嫣聽了夫人二字,就地一呆,卻曉得憑他為人,既是已說了出口,必定心意已定,麵上不由湧上兩抹紅痕,隻有些怨他不曾先知會,眸中帶嗔地剜過去一眼。
兀良合真將二人這番眼色交換盡收眼底,雖不知始末,不曉得這是打的哪出暗謎,但分明自己已成多餘的一個,見得崔嫣容色是自打相識後從未有過的盈足,反倒心胸一寬,不再鬱卒,大方一笑,拜了兩拜,先行離了去。
卻說寧王由兀良合真處得知甄世萬有再娶之意,心忖那女郎畢竟是自家人,今後憑了這裙帶關係,必定與他係得愈牢,更加歡喜,又叫寧王妃日後與崔嫣往來頻密些,勿斷書信,心情既好,便忍不住順便朝愛妃打趣:“人家升官以後,都時興改個號,娶個小,宴客待友凡事忙,我看這甄世萬待升了尚書,暫且什麼事都顧不得,光是應付你家那年青小嬌娘已是夠嗆。”
寧王妃已與崔嫣攢了些感情,不用夫君提醒,自然也不會忘記同這外甥女兒走動,聽了這話,不免添了些奇妙心思,吹起百吹不無靈驗的枕邊風,叫寧王先將甄廷暉留了京城,平日帶著這孩子在名士大夫當中混個眼熟,積個人脈,若是有機會替他薦個官兒更好,一來將他老子的心收買得更緊,二來甄世萬同崔嫣二人遭了這一劫難,許久沒見,也是替兩個人尋個相處機會,心底猶有個目的未曾說明白,便是還想打擊一番那坤儀郡主。寧王聞言正中下懷,哪還有半句異議。
甄世萬雖是不願兒子參進自己與寧王的事情當中,架不住甄廷暉自己欣喜若狂,執意留下。他向來便想父親趁尚在朝中,替自己籌謀個官位,紹紳子弟捐官買爵並不稀奇,無奈甄世萬自己是由低處爬起,又心知肚明甄廷暉是個什麼貨色,憑兒子這放縱脾性與半吊子,縱是尋個好位,也是難得駕馭支撐,官場詭譎,屆時丟官是小,性命怕都是岌岌可危,故此一直僅勉勵讀書,並不著急於代子納官。如今因崔嫣一事,虧於寧王,也不好拒絕,隻得將兒子放了去,由他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