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派人過去探聽,崔家僮仆回說自家姑娘尚被老爺留在家中,滯捱入夜,猶不見蹤影,回頭報給了主子,甄世萬忖度之下,猜出個八/九分,領了曹管事便找來了崔家。
這一趟,早晚也是要來的,晚見不如早見。
崔員外雖在女兒麵前將甄世萬恨不能拿來當柴劈,私底亦將那甄家祖宗十八代咒了個遍,如今見得本尊上門,到底是存了民見官的心思,怒火不敢明泄,止將二人甩在中堂,不叫人奉茶,也不叫人送風,涼了足足大半時辰。
甄世萬倒是好耐性,自行揀了處陰涼通風口坐下。曹管事不明所以,著實瞧不過眼,拉了名下人催促家主出來見客。崔員外又磨磨蹭蹭了半刻多鍾,方才老牛犁地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場。
論份位,不得不上前參拜,剛是兩袖一攏,一對白眼還沒來得及收回去,手臂已被一拿,抬了起來,隻聽其人竟是主動先開了聲:“崔翁可好啊?”
崔員外到底生意人,褪不去老習慣,將他好生地分寸剖析一番,近麵一瞧,這人儀容筆挺,五官英朗,倒是個好氣度,雖是穿了便服,猶是脫不去一身官威,隻再怎麼好外表,終究抹不去一絲兩毫的歲月痕跡,與自家的女兒站在一塊兒,就算不似父女,亦像叔叔領了小侄,舅舅牽了外甥,到底是比不上年齡匹配,如玉似珠的一對佳兒佳婿,想來又覺血氣上湧,好不悲憤,暗自想這樣一個眉莊目肅,看似無一不妥的殿臣朝宦,竟是個金玉其外的假道學,老牛啃嫩草的不知羞,再是畏懼,也不免硬梆回道:“好,好,好得很呐,有勞大人掛心了,將我家女兒也是照顧得極好。“
倆人眼神一對,不用多言,已是心照不宣。此際,下人見那在彭城軼假的兵部官兒臨門,早便是傳到後院繡樓,崔嫣趕緊叫二妹跑去看看。
崔妙現下也恨不能這甄侍郎與姐姐順順當當早結良緣,好遂了自己心願,早就忙不迭跑來中堂趴在角門根下打探軍情。
崔員外尚且顧念他身份,權位壓人也不敢造次,初次見麵看他又生得莊重,不笑之時尤其威儀,終有些忌介,守著規矩,冷冷淡淡將他請去上位坐。
甄世萬卻是露了笑顏,雖扯得勉強,到底是化去幾分冰色,道:“不妨,主家坐上位。”
曹管事在一旁已是看得發起奇異,隻念著自家老爺這一世也沒曾這樣曲意承歡,那崔家家主卻也似乎並不領情,反倒
上了幾分高傲勁頭。
崔員外見他分明討好,心頭敬畏確實消減了大半,得意起來,腰杆也是挺直許多,甩了臉子道:“草民怎敢壓在大人頭上坐。”
甄世萬語氣猶是謙和:“崔翁乃長輩。”
崔員外聞得長輩兩字,又是不好言明的一股鬱卒,反嘴便不再客氣:“是不是長輩,難說。草民最長的孩兒,今年才不過碧玉佳齡,比大人獨子尚要幼些。“甄世萬不以為忤,笑意不減反升,也隻隨了崔員外任性,自己先踏了賓座內。
崔妙偷偷瞧見爹爹複將姐姐那情人從帽至履,無一放過地端完畢,牙關哢哢一響,聲音恭敬,卻又是試探:“大人生得一副青天相貌,叫人不好直視,可能夠問一聲,大人庚年幾許,免得對答談吐貽笑大方。“
曹管事聽得詫異,卻見自家老爺口氣郎朗無遮:“我如今並不在職內,擔不起大人二字,稱呼老爺又未免生疏,崔翁若不介意,直接叫我名諱即可,不用刻意。我甲子年壬辰月壬寅日生人。“非但答了,更是順他心意,答得通透。
崔員外一呆,猶自變不了稱呼:“老夫……老夫是乙醜牛,原大人竟比老夫尚且長一個春秋!“去他娘的長輩,蒼天無眼,頓麵上僵成一片,笑不出,亦是哭不出來,隻恨不能再返回一趟繡樓將那不孝女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