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覺那手實在是冰得像鐵,幹脆手一包,窩卷於掌心。
崔嫣驚得幾乎一跳,忙是要縮回來,又是變回了稱呼:“大人太無禮了!”
梁俊欽雖已是二旬開外的人,卻因著性子緣故,尚是個童男處子,也從沒有與哪個女子有過□。從來幹柴不燃即好,一點著便蔓延洶洶,此
刻全憑一股勁頭,攥得恁緊,死活不放,反是賭上了一口氣兒似的。
崔嫣奪不回手來,兩人隻同拔河一般,你拉我拽了半會兒。末了,見他臉色漲得通紅,反倒褪去心氣,鬆了腕子,由他捏了半晌,哭笑不得:“大人握得夠了沒,妹妹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梁俊欽這才緩鬆了手,也不道歉,反眉毛一挑,氣呼抱怨:“你怎的又喊起我大人了?”
分明是他失態,反是倒打一耙,恨不得自己要給他賠罪才好,無奈崔嫣也曉得這人同那趙太公差不多,反覺得好笑,隻當他是個大孩子一般,收膩了聲音,嬌聲道:“哥哥。”
梁俊欽聽了悅耳,十分的受用,竟與方才變了個人兒,語氣輕柔了許多:“妹妹身上有些寒氣,怕有些陽虛,手兒捂都捂不暖和,哥哥今日回去便給你做些調身子的湯水,明日就送到你家中,連吃一個季節,明年這個時候,定會好些,也不用像現在這樣,還不到隆冬就穿得這樣厚重。”
崔嫣見他心思細膩,舉止貼切,隻怕他繼續不得章法,用錯表情,沉吟之餘托詞道:“我既回了家中,就不比在外當差的辰光,與外人接觸不大便利,況我爹也是個嚴肅人,不然也不得將你拒之門外好幾日,哥哥不消費這個心思了。”
梁俊欽道:“這有甚麼費心思。”說著一頓,又是靠近兩步,頭頸一垂:“我如今尚沒來得及置產,暫借住趙太公府上,與你家僅隔著一堵牆壁,再過些時日,你爹便曉得我不是甚麼壞人。”說著又是一頓,“那個時候,有甚麼話,便方便同你爹爹細說了。”
崔嫣已是句句聽得心驚,又覺他貼得愈攏來,熱氣直呼,也不曉得如何打消他念頭的好,將這大腹便便直接亮了予他看,又難為情做出,慮好之後,抬起一根臂,將層層袖管子卷上去一寸,伸到梁俊欽的鼻子下頭:“天兒一冷,確老是手足發涼,怕有些病症,哥哥幫我拿一拿脈罷。”
梁俊欽見她突然改變心意,也不疑有它,心底樂嗬地接過來,指腹貼了搏動筋脈上麵,未消兩下,便是笑意凝結,再過片刻,已是眉毛一抖,呆若木雞,卻見崔嫣麵上並無多餘表情,隻道:“這病,哥哥可能治得好?哥哥還願給我熬那調養身子的湯藥?又還甘願束縛在這小地方懸壺行醫?”
梁俊欽替她將袖子放下紮牢,眼光下移,挺了在她捂得嚴的肚皮上,隻想著這顆肚子已是要臨產了,算算辰光,分明便是離京那段時日懷上的,錯過一日
,那人竟已是等不得地先下手為強了,頂蓋上頓似電閃雷淩,海湖齊嘯,恨不得要嘔出一口心頭血來,麵上卻是慣來的寧靜,一開口,倔挺得很,隻甩出話來:“該熬的,還是得熬,要留的,絕不會走。”
崔嫣瞧他雷打不動,也不曉得再說什麼的好隻想著他如今也是一時意氣,怕不好下台才說得決絕,自己這模樣,他怎會瞧得起,再過些日子,怕也就想通了,便也不再多言語。
卻說梁俊欽與崔嫣自後巷晤麵後,倒也真是不曾辜負了自個兒的半句話,次日便是將養身子的藥湯托小廝轉於崔家,尚夾了張小紙條兒,上頭除去飲法,猶知會了一句,叫她安心:“與胎無相衝,可安氣助產。”後每日定時送來,風雨無阻,又出了銀資融了進趙秉川的杏林堂,擴了店麵,加了人手,每日前去坐診,分明已存了長居彭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