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寧可再挨幾巴掌,也想把她狠狠抱在懷裏,才發覺這十來月離了她,竟也沒曾好好出個火,如今見了她,那股子積澱了許久的疼痛,滾雪團兒一般愈滾愈滾大。
想了半會兒,想得人都要燒起來了,卻聽這小人兒囈吟了一聲,似是在喊自己名字。
那股子心欲一下子被澆滅了下去,他給她掖好被子,貼近她頭頸後,一時
也不曉得說甚麼的好,隔了半會,才是歎了一聲,輕嗬:“丫頭,你長大了,我卻是又老了。”
翻來覆去一夜,天光一明,還是拿定主意想法子將她娘兒倆送回去,還要事不宜遲,越快越好,她多跟在自己身邊一日,自己這一口心,便是死活放不下去,正要吩咐下去,卻是聽得曹管事來稟三人來青州尋女,頓幹脆下了決心,大步去了西院那邊,將崔嫣帶了出來。
崔嫣見甄世萬對自己拉拉扯扯,卻是踮了足兒,把他脖子一勾,貼近問道:“小豆包呢?”
曹管事見她行為放縱,大白日這樣不顧旁人,老臉不由一赤,撇過去半寸。甄世萬也是詫異,她原先同自己單獨在一起雖是小動作不斷,在外人麵前卻最是好麵子,旁人尚隔個十丈八丈遠,就恨不得將自己一腳踢開,不許自己挨得近,如今卻是變了個性,卻也不曾多想,隻將她手由脖子拉下來,牽住道:“被下人抱出來了,你爹娘也來了,今日我便叫人送你們一家人回彭城去。”見她並不發話,當她不喜,又附耳道:“乖,聽話,先回去。”
崔嫣仰首望他一眼,轉了身小跑到院中一株石榴樹下頭,隨手撿了根被節氣凋零了的枯樹枝,蹲在地上悶頭悶腦地劃起圈圈。
甄世萬過去說了幾句,皆不得理睬,又見她行舉尤其稚氣可笑,竟似個耍賴的孩童,原先倒也不像這樣,將她強行一抓,拉了起來,訓道:“你怎麼這樣不聽人說話,再不許任性跑來青州!”說著便將她拖扯著一路行去,又囑曹管事將崔氏夫妻與梁俊欽請進來。
府上婆子已早早抱了嬰孩在正廳候著,崔嫣一見孩子,便脫了甄世萬的手,跑去將孩子奪抱過來,力氣不慎用大了些,將那嬰兒弄疼了,聽他哇哇哭起來,又忙垂下頸子碎叨撫慰,嬰兒卻是依舊嚎啕不止。
甄世萬見她溫言細語半會兒,猶是鎮不住孩兒,慢慢停下來,隻死死盯住那嬰兒的臉,臉色煞白煞白,以為她是不懂得如何哄嬰兒,不由失笑,正欲走過去接過孩子,哭聲卻正飄入剛跨進門檻的許氏耳裏。
許氏一見崔嫣抱個正哭得淒厲的孩子,不是自己骨肉又是誰,哪裏還管得了拜官行禮說些虛話,先就是猛撲上去,將兒子奪了過來,竄到一邊極警醒地瞟著崔嫣,生怕她來回搶。
這一舉動叫廳內眾人皆是大為訝異,梁俊欽已是拔腿過來,朝崔嫣道:“妹妹,先回家罷。”
崔嫣並不回應,也不去看梁俊欽,
更不哭泣,隻凝住那被母親搶了過去的嬰兒,怔怔踉蹌過去,伸開雙臂:“娘,把小豆包給我抱。”
甄世萬心頭一動,渾身竄出幾道寒戰,朝梁俊欽瞟過去一眼,將他臂一掐拽,低道:“怎麼回事。”梁俊欽甩開他,皺眉不語,眼光隻釘於崔嫣身。
許氏看她這模樣兒,唯恐她又要來奪子,嚇得一下子將兒子手抓住,也顧不得兒子被捏得疼痛大哭,扒開了放在崔嫣眼下,道:“初兒,娘求你了,求你了,這不是你孩子,你瞧瞧,你瞧瞧,你兒子手上有個疤痕的,你是曉得的!你看看,這孩子手上光溜兒的,甚麼都沒有!這不是你兒子,這是你弟弟!你兒子不在了,真的不在了!女兒啊,你醒一醒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