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段(1 / 3)

萬移出手來,將坤儀額前發絲,輕碰一回,不發一字,惟一點頭。

坤儀心潮一澎,曉得這多年委屈並非白受,激動地不知從何說起,將他一隻大手蜷捏緊緊,再也不放開:“尋遍天下名醫,我也一定將你的傷治好。”

抱了滿滿期冀離了寓所,坤儀的滿腔整腦皆是表不明的歡喜,惟獨忽視了身後的燭火下頭,他麵上半刻前的溫存,已融了入陰翳,變得晦暗難測。

尋遍天下名醫,我也一定將你的傷治好。

話音猶旋,離了甄府,卻是再無兌現之期。

半月後,甄家掛出白幡,送出訃聞,滿朝遍野皆曉這新君重臣舊傷不治。

少年天子受攝政王請旨,禦賜金絲楠木官柩,賜冥器葬具兼有司持禮,簡去其他縟節,準許遺體返鄉,齊王親書挽聯,令王府八士執披出殯,又遣膝下郡王去府吊唁,代自己扶柩出城,送別未亡人。

坤儀於閨臥聞聽,驚坐而起,彼時正構想婚夢,如今正是心願達成之際,萬萬也不該是這個時候,欲去甄家,卻被齊王攔阻,隻怕女兒過分傷心。待坤儀再跑去,已是人去樓空的死邸一所,家仆散去,渺無聲息,獨有梁柱門扉懸掛白布。

恰是陰天,霾空厚雲,勁風一刮,直將那白幔刮得連天飛舞。

那人在耳邊情意款款的話語尚是遊蕩,馬上便能成了他的妻。

十年朝夕分若是心如刀割,如今卻是生不如死。

已將自己當做了熬至尾聲的勝利者,豈料竟是竹籃打水。

世間至哀並非不可得,乃是唾手之際,偏偏叫人得不成。

已是入暑的氣候,坤儀卻是由膚寒至了骨子裏頭,悲至極處已流不出淚,立起身子,走了幾步,隻如天地在搖:“……分明已餘最後一步。”

身邊隨行出來的婢子將這神帶癲態的郡主拉住:“郡主莫要傷心……”話不曾講完,已被她甩手推開

。那婢子見她螓額一牽,嘴一動,唇上細疤竟是綻了開來,滲透了紗,染成一片血梅,驚恐不知如何是好:“郡主……”

卻聽她喃念反複:“分明,已餘了……最後一步。”每說一字,迸裂一毫。

豪雨瓢盆而落,落地蹴花,擊在身上,猶不覺痛,甚至將麵上的傷口打得崩裂。

十多年啊,並非朝夕,你終究就是以這樣的方式,與我訣別了麼。

我這一生的不幸,源於那年大雪天王府外與你一場邂逅。

我這一生真正的懲罰,卻是即將起始於你與我袒露了心意,叫我攀了巔頂,再將我鬆開墜下去的這一日。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章還是明天中午之前更新

☆、千年古鏡複重圓,女重求夫男再婚【完】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算來已不知是第幾個三秋在外頭了,現下一回家鄉,自是感懷。

可也,不至於感懷到人都沒了蹤影。

巷陌馬聲,日長風和,靖安寺寶殿外,甄世萬對了名甫及自個兒大腿高的小妮子訓斥:“你說要看著她,我就由著你,你卻淨顧了貪玩,……要看的人呢?”

那小妮子望似四五歲,長相極是冰雪伶俐,一雙杏目尤其精靈,嘴角邊兩個小梨渦一深一淺,生得嬌潤粉嫩,宛如一塊掉入糖粉裏頭打了道滾兒的蜜糖合子,長得雖甜,說話卻是夾了股男童的英氣,毫不懼父威,叉了腰兒嘟嘴反駁,連個敬稱都不使:“統共就這麼大的地方,房間一隻手都能數得完,訓人的辰光,你都能找到她了!”

甄世萬原先一貫巴足心肝想得個女兒,徒奈這女兒哪裏是件甜兮兮軟呼呼的小棉襖,恨不能上房揭了瓦還要摘自個兒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