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滿園春色 五十七、沉塘:夢斷池塘春草(1 / 3)

半夜,冷冷的月光照進來,春惠慢慢從幹草叢裏醒來,她覺得腹中疼痛,這幾天,她幾乎不曾好好吃飯,擔驚受怕的,早就把原來視為寶貝的孩子看做草芥一般,既然孩子不能為她博個好前程,她還要這孩子做什麼?明天族長一來,她肯定就被浸豬籠了,那樣死得更慘!而且被那些婆子丫頭們戳著脊梁骨罵,她覺得倒不如如今死了的幹淨。隻是可憐肚子裏的孩子,應該成形了吧,七個月了呢!也不知是男是女,隻可惜這是個被詛咒的孩子,注定被人罵為野種,唉!這時候她才有了一些做母親自覺,懷孕那麼久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真真切切感到了孩子與自己息息相關,而不再是博弈的工具。可惜她悔悟得太晚了一些。一行濁淚湧出眼眶,她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哭泣低語:“孩子,是娘親對不住你,一步錯步步錯,當初就不該有什麼爭寵的心思,如今連累了你!”

腹中越來越疼痛,她禁不住“哎喲”叫起來。

門口的看守婆子聽到裏麵的動靜罵道:“下作娼婦,不老實挺屍去,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瞎叫喚啥!”

春惠的冷汗涔涔留下,覺得下腹幾乎要痛死,她哭著道:“求求老奶奶,奴婢要生了,給我個痛快吧,反正都是一死!”

門口的婆子唬了一跳,連忙打開門舉著燈籠來瞧,卻見幹草從裏的春惠蜷成一團,屋裏有股濃濃的血腥氣,她大驚,舉著燈籠就近一照,隻見春惠的裙子早就給血液浸透了。婆子是過來人,自知不妙。連忙喊叫起來。

喬翠剛剛有朦朧的睡意,突然聽到外麵人聲嘈雜,門外傳來荔枝低聲而急切地聲音:“二奶奶、二爺,大奶奶那邊院子裏出了事情,大奶奶遣人來請二奶奶呢!”

文旺睡得正熟,喬翠輕手輕腳地起身穿衣,到底是驚醒了文旺。文旺道:“什麼事情?大半夜的又要起來?”

喬翠道:“你睡吧,是大嫂院子裏有事情,單說請我,勢必是女人家的事情,你睡吧,我和荔枝過去瞧瞧去!”

文旺到底不放心,也麻利地穿衣起來,看著喬翠穿得單薄就說:“再加一件衣服,更深露重的,免得著涼!”說著取過了厚厚的夾袍給她披上,夫妻二人攜手,荔枝在前麵挑著燈籠來到了馬氏的院子。

院子裏站了不少人,大都打著嗬欠,還有一兩個嘴裏嘟囔著:“作死的yin婦,野種生下來也是溺死!大半夜不讓人清靜!”喬翠一驚,yin婦?野種?難道是春惠要生孩子。她瞥瞥柴房,果然有幾個人影在忙碌著,還有女人歇斯底裏的哭叫聲。

去了馬氏的正房,發現馬氏和文興都在裏麵,文興臉色鐵青,在昏黃的燈籠光下有些駭人。馬氏卻焦急地坐立不安,一見喬翠來了,頓時上前拉住道:“弟妹,我慌得不得了,你可來了,那個賤人要生了,大半夜裏嚎起來,我怕得緊啊!”

喬翠看看沉默的文興,把馬氏拉到一邊悄悄說:“怎麼樣?她生下了?”

馬氏搖搖頭,悄聲道:“還沒呢?婆子來報告的時候,我就把穩婆喊來了,那穩婆說不太好,要難產呢!你說這個賤婢,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這個點鬧得家宅不安,可見是個災星!”

喬翠沉默了。對於紅杏出牆的女人,她向來是鄙視的,隻是貪花好色的文興就沒有一丁點責任嗎?沒事蓄養那麼多女人幹嘛?不知道女人瘋狂起來其實也是很可怕的。

隻是春惠雖然可厭、可氣、可恨,可是那個腹中的小生命何其無辜,如今難產保不準一屍兩命,她想想也覺得無可奈何,隻是這些話她是不能說的,文興那個樣子恨不得對春惠除之而後快,又怎麼能可憐那個在他們看來是“野種”的孩子嗎?

於是大家都在屋子裏沉默著,夜裏風很大,忽忽地吹得窗子外的楊樹嘩嘩響,估計明天又有一地的落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