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唱起來了你?”邱林躺我邊上笑起來,“你唱歌還是這樣,一點音準沒有,還是一學樂器的呢。”
我沒接話,邱林見我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又開口了,邱林說:“是非,你一難過就唱歌,上次是袁東結婚,那這次呢?”
我不知道,可能我是為了自己。我不敢看邱林,隻是跟他說:“邱林,我想走了。”
我拿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沒用,我知道,眼淚還是能流下來,我特別累,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我怎麼就這麼一東西呢,不對,我他媽就不是個東西!
邱林沉默了半晌,他說:“是非,你已經逃過一次了,這次你還想逃嗎?不是我說,這個病說嚴重也嚴重,沒藥根治,要說控製得好,再多活個十幾二十年不是問題,你別鑽牛角尖行嗎?”
“我怕。”
我第一次把這話說出來,這兩個詞從我喉嚨裏蹦出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輕鬆了一大截,好像整個人都活了過來,但是我明白,我的心還是死的,我不知道怎麼救活它。
“是非,你是我兄弟,永遠都是,我不會因為這事就離你遠遠的,所以,你也別放棄自己,成嗎?”
“我都墮落成這樣了,還能怎麼著啊。”
“你他媽知道自己有可能染上這病的時候沒有去報複社會,沒有拿到衝幼兒園去砍小孩,就不算墮落!”
我扭頭看著邱林,樂了,我說:“不是我不
想啊,是人家不要啊,我都要上床了人把我攆下來了哈哈哈哈。”
“滾犢子,你這謊話就說給王紹他信,擱我這,就說你今早上才從別人床上爬回來我都不會信!媽的,就是一缺心眼的玩意,你說什麼他信什麼,你們要是不湊一對還真對不起全國人民的智商。”
“別一罵罵倆啊我跟你說,小心我咬你,要真是咬出了血,狂犬疫苗都救不了你。”
邱林和我一塊笑了起來,我們又扭打在了一起,互相撓著癢癢肉,誰也不服誰。院裏依依呀呀的花旦唱腔又透過窗戶縫躥了進來,陽光曬在被子上,仿佛都能聽到蟎蟲劈裏啪啦爆炸的聲音,玩了好一會兒,都累了,邱林和我頭挨著頭躺著,像我們初中那時候一樣。
“是非,你說怎麼長大以後會有這麼多糟心的事情啊?”邱林不知打哪件事情上發出了這麼樣的感悟。
“因為小時候沒心沒肺唄。”我回答。
邱林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說:“是非,我還是喜歡你沒心沒肺的樣子。”
邱林沒有在我家多待,快吃中午飯的時候,他就趕著走了,說是王曉燕給他電話讓他上她們家去,聽邱林說話那語調,大概是有戲了。說實話,我真希望邱林能好好的,這麼多年了,我被烏漆嘛糟的事情染成這樣,他還是當初那個樣子,什麼都隨著心走,活得自在、灑脫,他能有個好結局,四世同堂共享天倫什麼的,不像我,連個根都留不下。
我又在收拾行李了,這一次我不去S市,也不留在H市,存折裏是我這半年多的工資,雖然不怎麼拿的出手,但是能讓我到另一個城市剛開始的那幾天不被餓死。我媽以為我是在為回去上班收拾行李,還一度要我多拿點兒家裏曬著的幹貨過去,說是我喜歡吃,又能放好久,在外地能吃著點家鄉的味,心裏舒坦。我隻是看著她樂,也沒說什麼反駁的話,一股腦的把那些鹹魚鹹肉塞進了另一個包裏,回來的時候我都沒拿這麼多東西,這會兒要離開了,帶著的東西反而多了,沉甸甸的。
吃飯的時候,我媽跟我說袁東醒了,讓我過去看看,我低頭扒飯,點了點頭。袁東是在家裏過完了年初三才去的醫院,在醫院裏準備了一天隔天上的手術台,我是看著他進的手術室,進去之前他非過來拉我的手,家裏人都看著我就沒甩開,裝得特別兄友弟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