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睡得異常的踏實,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睡得這般舒適。
待我朦朧中睜眼,一片盎然的春意映入眼中,淡淡的綠,豔豔的紅。
昨夜月光暗淡,我都未來得及將這林子春意收在眸中,現下清晨,暗香襲人,悠悠揚揚,令人泌入心肺。
我微微站起身來,一絲重量從我身上而落,是寧玄朗的外衫披在我的身上,我放眼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蹤影。
眼光在周圍轉了好幾大圈,還是沒有看到他的影子,微微有點心慌,我依稀記得昨日所發生的一切,最後他對我用了迷幻之術,明明記得他是執意要帶我回京的,可為何此時不見他的身影。
我知道他迷戀山水,張眼往那條小溪望去,以為他會像昨日一般從那清涼之中突然出現,可終是失落告終。
溪水緩緩,清涼透意,如昨日一般,可唯獨不見他的身影。
他走了,我眼看著麵前的火堆依舊燒得正旺,明明是有人在趁我還未徹底醒來之時為我添了樹枝,怕我凍著身子。
我知道他剛走不久,我也知道他昨夜之舉隻是想讓我好好的安靜的睡一覺,並非想用迷幻之術帶我回京。
心裏微微襲上一絲暖意,可終是抹不去心中對他的懷疑之心。
現在也容不得我再多想,己經在此處耽誤了一天一夜的時辰了,以免夜長夢多,我得馬不停蹄的前往邊疆。
福興客棧……
“敢問老板,這裏可是曲州?”我身處一家名為福興客棧,端起手邊的茶水微微輕抿了口。
老板揚著笑應聲道:“姑娘是外地人吧,這裏正是曲州。”
終於到了,曲州是前往邊疆必經之地,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憑著內心的一絲堅持,馬不停蹄趕了二十多天路程了,身子己陷疲憊之中。
我微微抬頭望向天邊,夜色即將來臨,不宜再往前趕路,我隻能在此休整一晚,天明再前往龍沙峽。
話說這曲州風景獨特,引人注目,地理位置處於商業交通要道,也算是繁華商都之一,眼下這家客棧就很不錯。
對待眼前這名和善的老板,我微微笑了笑,“老板好眼力,我正是從京城而來。”
“姑娘獨自一人前往曲州可是為何啊?”老板有些疑慮的問道。
我微微端起手邊的茶水,小抿了口含蓄的答道:“不瞞老板,我是尋夫至此,夫君常年在邊疆經商,己有數年未回家中,家中父親抱病掛念,我不忍老人家掛念傷身,便隻身一人尋來邊疆,盼著夫君能與家人早日團聚。”
老板輕輕一歎,替我添了壺熱茶,“如今像姑娘這般教訓賢惠的妻子己然是少見了。”
我難免心頭有些羞澀之意,微微垂了眸,“老板抬舉了,敢問老板這曲州離邊疆還有多遠?”
老板手握茶壺擰眉好似細想了一番,展眉回應道:“姑娘可從曲州一直向北,過了沙龍峽就是邊疆了,隻不過現在北漠犯境,邊疆幾個地區都己失守,沙龍峽也是岌岌可危,姑娘可得小心才是。”
聽到失守二字,不由得心底一怔,為了不在外人麵前顯露麵容情緒變化,隻能懷笑著點了點頭,“多謝老板提醒,還請老板給我一間房,今日我得在此留宿一晚。”
“沒問題,我這就給姑娘安排。”老板笑著而去。
待我準備喝完手中茶水起身之時,隻聞右側一絲急切的叫喊聲而來,“老板,來壺酒,兩盤羊肉,要快。”
我聞聲望去,三名路人正坐在我的右側,看他們的著裝打扮也不像這曲州本地人士。
“來啦,兩盤羊肉,幾位客官慢用。”小二堆著笑臉把酒給他們滿上,搭訕了兩句,“三位客官這是趕往哪去啊?這天氣己晚,要不在小店住下可好?”
其中一名的男子啜一口茶,潤潤幹渴的嗓子,高興的點了點道:“不勞煩小二哥給我們安排房間了,我們這是忙著送貨回邊疆,唉,這兩年北漠國在邊境鬧事,弄得咱們老百姓苦不堪言,幸虧這齊王神勇,一來便將那北漠太子重重一擊,不然,我們一家老小都得死在那邊疆了。”
小二邊上酒菜,邊笑著道:“早就聽聞齊王了不得,聽客官這一說,我們邊疆的百姓倒是有救了。”
“這可也說不定,那北漠太子也是驍勇善戰,而且聽說用毒是極其厲害,這邊疆的好幾個地區都是他打下來的。”其中一名壯漢接了話。
而此時又有一名旁人一口氣喝幹碗裏的酒,笑著嚷道:“他北漠太子再厲害也不管用,碰上咱們齊王,照樣得打回老家去?”
“這位兄弟說得極是,來,咱們走一個。”另外一桌的一名中年男子提起手上的酒杯讚許敬酒。
瞬間整個客棧因同一個話題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我靜靜的聽著他們之間的暢所欲言,心也隨著一點一點的安定下來,戰天齊打了勝戰,至少這樣他的性命暫時無憂。
也不知為何,心裏的那一絲平靜在方才聽到關於他的事情之時,內心不禁泛起些許激動。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沒有再聽下去,便在小二的安排下入了房間,疲憊不堪的我隻想早早歇息,天一亮便繼續前行。
就在我微微解開左側衣帶之時,窗前幾聲響動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收緊衣帶,推開了窗子,眼前一亮,是長姐的信鴿。
早幾天讓信鴿傳信給她,想必她是收到了,找開信鴿帶來的紙條,隻有幾個字,“一切安好,勿念!”
我將手中的紙條至燭火間燒成灰燼,便找來筆墨紙硯報平安,告知她我己到曲州。
看著信鴿漸漸離我遠去,我內心深歎,隻盼這一切能安然結束。
漫天無際的一片,分不清是沙還是土,一條長道也不知通往何處?
幾乎沒有人跡,半個落日似乎在天的另一邊。
殘陽如血,把整個天渲染開來,似是一副驚豔之畫,畫上又似乎透出陸野的粗獷和豪邁。
這裏沒有江南的美,沒有京城的華,隻有塵土飛揚。
塵沙漫天,一輛破舊不堪的馬車在黃沙道上搖晃前行,而我正躺在這輛破舊不堪的馬車內。
黑暗也不知何時將我覆蓋,直到身子上沒有停頓的顛簸感令我不適的睜開了眼睛。
由於剛剛睜開的眼睛我似乎還不能適應光亮,稍微眯了起來,隻覺得渾身冰冷,頭隱隱發疼,一陣一陣的眩暈泛上來,像浪一波一波地要將我湧倒。
而此時我的手腳己被麻繩固定,嘴裏還被塞了一團布,連聲音也無法發出。
這是何處?困惑襲上我的心頭,待我細看清周圍之時,心底無端冒出的警覺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我立即瞪大了眼,不詳的預感重重的向我壓來。
記憶中仍是客棧中歡快的暢聊聲,還有客棧和善的老板,熱情的小二,暢所欲言的壯漢,再到雅致舒適的客房,還有迎窗的信鴿,筆墨紙硯……
想到此處之時,我記得我身心疲憊的躺在了那張床榻之上,沉沉的進入了睡眠之中,這一切都不會錯。
我應該置身於客棧之中,為何會在這顛簸的馬車之上,到底錯出在了何處?突然頭又一陣疼痛感傳來……
“你可醒了?”簾子被人一把掀開,露出一張長著滿是胡須的男人的臉,“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這兵荒馬亂的,好不容易遇上個拿得出手的貨色,想著還能賣個好價錢,若是你真醒不來了,可就虧大了。”
人販子?我瞪大雙眼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人。
居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會遇到這等麻煩之事,不行,我得趕快想辦法脫離魔爪,絕不能因此而壞了大事,我自心裏暗暗的想著。
“好了,先喝點水吧,呆會兒就要過黃沙峰了,那一帶沒有水緣,我可不想你渴死在半路上,還指望著你能賣個好價錢呢?”男人坐進馬車,伸手扯出了我口中塞著的爛布,將一碗水送至我唇邊。
我並沒有飲水,細想眼前這男人的話,我心上一緊,“你要將我賣去北漠?”
男人白了我一眼,唇邊淺笑中不怒自威,點了點頭回答道:“是,北漠人最喜歡中原女子,尤其是像你這種如花似玉嬌滴滴的美人,這次定能換個好價錢,幹完這一票就再也不幹了,拿著這些錢往南方逃命去。”
“你隻是要錢,放了我,我可以給你更多的錢。”我幹啞的喉嚨裏揚起了聲音。
那人大笑譏諷了一聲,喝聲道:“少在這裏唬弄我了,早在撿到你的時候,你身上就分文不剩,拿什麼錢給我,雖然穿得倒像大戶人家的姑娘,可若是放了你,被你倒算計了一把,豈不是得不償失。”
聽著那人口裏一番道來,我內心一陣糾葛,我不應該在客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