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你毀了六個大幫派並且把始作俑者全部殺光肢解了重要器官之後，你就上了蒼山再沒有下來？”陸寂離聽完這一段往事，問道。
莫遇君神色倦怠地點點頭。就是從那時起，他在江湖上多了一個諢名——寧赴黃泉莫遇君。
“這是多久年前的事了？”
“約莫有二三十年了。”莫遇君深吸一口氣，慢慢恢複了平靜。
陸寂離微微頷首。
怪不得從他和莫遇君在蒼山一見之後，便覺莫遇君比以前收斂了許多，隻可惜，他的改變，竟然是一個少年付出生命得到的。
“那，為什麼喜歡殷魄寒？”
莫遇君被冷不丁一問，愣了片刻。
“你不問我還真沒發覺……”他繼而苦笑著回答道，“他們兩人真的好像。”
少言寡語。冰魂雪魄。樣貌周正俊逸。
記憶中少年的臉龐突然模糊了，漸漸和殷魄寒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莫遇君不能確定，自己對殷魄寒的感情，到底摻雜了多少歉疚補償的成分。
我當真是喜歡他的麼——他想。
陸寂離也同樣疑惑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
莫遇君眼不錯珠地看著腰間掛的雙影——鏤塵吹影已為他重新熔鑄成一枚光潔的白色圓牌，被他用金線纏了當玉佩戴。他無意識地撫摸上這塊溫潤的白石，一顆心如墜迷霧，感慨萬千。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對我而言，就是有一種讓我難以移開目光的吸引力。我想和他多一點交集，多說幾句話，多了解他一點，可我也同時覺得，能夠遠遠望見他就已經足夠好了。”
陸寂離盯著莫遇君失神的雙眼，心中突然湧起了毫無征兆的悲傷。
原來他一直認為不可一世、自傲自大的莫遇君，竟會為了一個人而進退不能。他想象不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能純粹到什麼地步，他就這樣浮光掠影地看一眼，心弦便止不住微微一動。
他隻不過聽莫遇君講幾句，卻仿佛能感覺到那種跨越了時空的、如血般嫣紅的痛苦與鬱結。
這讓他想出聲安慰，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良久，他蹦出一句：“那，你還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莫遇君收回外放好久的虛浮不定的眼神，正色道：“自然是要的。因為我要知道答案。”
——————————————————————那日一過，莫遇君又恢複了他玩世不恭的樣子，可陸寂離看他嬉皮笑臉的，心中卻是別番滋味，看他的眼神裏少了一份嫌棄，多了一份欲言又止。
那一定是掩飾，他不可能那麼快放下。
陸寂離斬釘截鐵地想。
雨還是一直下不停，不過不像之前那樣伴風大作，而是變成了一串串雨絲，輕柔了許多。莫遇君認為通境的事情拖不得，與其等雨停，不如先啟程，或許路途中也能意外得知些其他線索。
於是，白鳶給他們雇了一輛馬車，他們帶了一些隨身物品，便輕裝上陣了。
路途遙遠，車廂裏兩人不免聊聊天。
“今日蒙麵出門，可是得了風寒？”殷魄寒聽他上車時咳了兩聲，關心道。
莫遇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一把扯下了麵罩，悄聲道：“沒有，那都是做給車夫看的。之前忘記知會你了，我平時行走在外，通常不露真麵目。”
“為何？”
“名號太響，仇家太多。我已經年紀大了，不想再折騰，少殺幾個是幾個吧。”
莫遇君一邊回答，一邊從包袱裏掏出他易容用的小工具，當著殷魄寒的麵擺弄起來。
一盞茶功夫之後，莫遇君從一個白淨少年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眼帶桃花的粉衣小公子——腰間的雙影也被他收了起來，換了一隻荔枝紅底百蝶穿花錦緞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