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炎故去,堯沐君的心情更加差了,去朝露殿的次數更是增多。
有時候他會對同塵傾訴;有時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看她練刺繡,練書畫……還如約帶她去騎了一次馬。
看他失神落魄的樣子,加上他信守承諾的份兒上,同塵對他不由得升起了一點兒同情來。
這家夥命也真不好。當個國君吧,父母都死得早,自己剛生下來就病弱非常,好不容易身體好了,身邊唯一可以給予十分信任的臣子死了——就憑他這麼個腦袋,當國君實在是為難他,偏偏他母親當年為了不讓他以後遇上皇位之爭,使盡各種手段讓他成為了他父親的唯一的兒子,現在他既無兄弟,又無適齡繼位的子嗣,全靠一人苦撐……放心吧,等到父親和師父接手了東泠,你就能好好歇歇了,到時候你想做什麼都行,反正比操勞過度早死要強多了。
不,等到那時,他也絕對活不成。
心裏的念頭一閃而過,嚇了同塵一跳,手裏的針一下被她捏斷了……
一旁的宮人也嚇壞了,趕緊跪下來查看她的手:“您沒事吧,公主?有沒有流血?”
同塵看了看斷成兩截的針,晃過神來,回答道:“沒事,這針忒差,一用力就斷了,你再取一根給我。”
這種情況出現了不止一次了。每當她在想一些事的時候,就會有一個非常奇怪的念頭跳出來。
而且這些念頭相當陰暗,仿佛是在提醒她不要那麼天真,要看清眼前的路沒那麼好走這一真理。
“哎,沒心情,不繡了不繡了。”她接過宮人遞來的針,插到笸籮裏的線筒上,便起身走出門去。
“公主,咱們去哪兒呀公主,等等翠兒……”宮人追了出去。
“去騎馬。”
————————————————“今天去為你母親上墳。”
奇也,甄宵近來沒提及過山黛公主,怎麼又在這時候提出要去掃墓?
同塵心下猶疑,但甄宵肅容而視,她亦不敢多言,隻能隨著他去了。
山黛公主的墓碑建在皇陵附近,因為是厚葬,所以除了陪葬品眾多之外,還特意修了一個獨立的墓園,雖然很小,但也是日夜有侍衛守護的。
身為山黛公主的女兒,同塵輕而易舉地與甄宵進入了墓園。她按照師父之前交代的,在墓碑前把貢品擺好,又點上一對白蠟燭,正正經經地在碑前叩拜了一番。
趁著他叩拜的當兒,甄宵將一串銀鈴掛到了附近的一棵樹上。做完這些,他也跪在墓碑前,為雀黛上了一炷香。
“師父,我們……”同塵想問他們來這兒到底是做什麼,畢竟師父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帶她來此地——單純的上墳絕對不是甄宵的目的。
“你現在也長大了,到了逆反的時候了,師父的話,對你來說已經可聽可不聽。所以今天師父也不準備對你多說些什麼。一切都問你的母親吧。”
這番話,聽著倒是有些奇怪。但同塵還沒來的及細想,就看見師父從懷裏摸出那隻陶塤來。
這姿態,這曲調,她再熟悉不過了。
淒婉的曲調縈繞在耳畔,不一會兒,樹梢上掛著的銀鈴開始晃動,發出“叮鈴鈴”的聲兒來。
吹塤招來三魄於前。
無數意識紛雜入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