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非默了一默:“她以前從來沒有給人起外號的習慣。”
“她現在也沒有。”裴幻風抬頭看著桃樹上掉下來的花瓣,“隻是在生氣的時候,她喜歡這麼叫而已。因為她說我狡猾得——就像隻狐狸。”
黑眸中零零碎碎地倒影著花瓣的輪廓,渲染出一片溫柔而落寞的神色來。
“走吧,進去看看她。”
百裏非沒有說話,或者說他也不知道怎麼搭話好。
原來她也有生氣的時候,但他從來不曾看見。
他是她的師弟,也隻能是她的師弟。
自從他拜入上一代醫聖——他的爺爺百裏玉門下之時,他就注定被這個師弟的位置所累。
盡管他的年紀比她大,但他永遠是她的師弟——永遠都是。
有多少次他都想拒絕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卻被她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阿非,你是我師弟嘛,師姐照顧師弟當然是理所當然的,你還在別扭什麼?”
師弟,師弟。有多少次他都很擔憂地在想,萬一讓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萬一她不接受自己的心意……會不會連最初這種單純的姐弟關係,都無法維持了。
他那時多恨自己的親爹,為了讓自己多陪在他身邊幾年,就一直不把百裏非送到百裏玉身邊去學醫。
當然,這也是他的親爹和他的爺爺約定好的——因為百裏非的爹百裏岸沒有遵循百裏玉的意見學醫,所以他就答應了百裏玉的要求——讓自己的兒子跟隨百裏玉學醫。
但是因為百裏岸的故意拖延,百裏非來到百裏玉身邊的時候,已經十一歲。而那時,楊曇雪才將將五歲半,卻已經拜入了百裏玉門下。
他還記得那一天,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楊曇雪。
那時候,楊曇雪站在雪地上,整個人都縮進了毛絨絨的狐裘裏麵,隻露出一張冰雕玉砌的小臉蛋來,朝他可愛地笑著:“聽爺爺說,你是來陪我玩兒的,是不是啊?”
他呆呆地看著這如同冰雪雕成的小女娃,忙不迭點頭,生怕遲了她就會融化掉一般。
楊曇雪甜甜地笑了,露出兩隻尖尖的小犬牙來:“爺爺說,既然你來了,那麼你以後就是我的師弟了。乖,叫一聲師姐來聽聽。”
“……師姐!”
也是直到許久之後,百裏非才知道,那一次見麵,他原來是被五歲半的楊曇雪,活生生地,調♪戲了……
他這個比他年紀小又比他聰明的師姐不常捉弄人,一旦捉弄起人來,卻連被她捉弄的人也無法覺察,被捉弄得心甘情願。
由此可以看出,腹黑這碼事,其實也是與生俱來的……
百裏非跟在裴幻風身後踏入房間,慨歎感情真是個說不清摸不透的東西。他在楊曇雪身邊足足呆了四年半,陪著她度過最美好的童年時光,看著她和學武的師兄季輕侯打打鬧鬧,看起來相遇得那麼早,可還是遲了。
他終於還是輸給了和她相識一年不到的裴幻風,慘敗。
抬眼仔細看著楊曇雪的臉色,心中暗道她比五年前更加漂亮了。可惜,卻不是他的。
百裏非快步走到床邊,抬起她的手搭上了她的脈搏,隨即臉色一變。
“若不是受了內傷,她體內的毒也不會這麼快發作……是你動的手?!”百裏非沉著臉盯著裴幻風。
裴幻風的身體晃了一晃,臉色蒼白地道:“她是被自己的內力反噬的……不過,也算是我的錯。”
見裴幻風認錯態度良好,百裏非自然不好再追根問底,迅速從懷裏掏出一包銀針封住楊曇雪身上各處重要穴位,回過頭對裴幻風吩咐道:“你現在即刻啟程去找天山雪蓮,三個月內趕緊回來,要用冰保存好,新鮮的才有用。”沉吟了一陣抬眼認真地看著裴幻風,“你最好親自跟著去,交給旁人,總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