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挺好。”

其實霍別然一開始並沒有想著要複原這裏,雖然這房子轉了幾次手,但因為這裏死過人的關係,過手的買家幾乎沒怎麼大動過這裏,別人居住過的痕跡很少,而這間房子因為裝修的風格太過明顯,這麼多年竟都沒被人住過,所以也沒怎麼變樣。

“寧寧,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有點不合時宜。人說困於情才會亂於心,困於過往的人沒有將來。這裏,是你的過往,我珍惜,也留念,相信你也是一樣。你跟我說過,說我記著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或許吧,回憶都是會騙人的,總是會順著人的意誌被修正被刪改甚至被顛覆。你記住的那些,執著的那些,又真的隻是記憶的全部嗎?我們都沒辦法去複原記憶,也沒辦法重新來一次,我不會再祈求你的原諒,因為錯了就錯了,原不原諒都無濟於事。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不能忘記,那我們能不能把好的,壞的,愛的,恨的都留在過去,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明天,不管你有沒有把我納入你的明天,這都是不可更改的。”

簡寧不可謂不震動,她想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霍別然見她神色疲憊,也忍下了話頭,“好好休息吧,我下樓安排一下其他人。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晚上回我家住,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

當天晚上,簡寧睡得很沉。睡夢的那種踏實感是她很久都不曾有過的,那些縈繞著的噩夢,還有猶如小動物般的受驚與警覺都消失了,她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著安全感,她總是堅信那個當初被她排除在自己世界之外的少年會讓她動蕩不安,讓她驚慌失措,讓她無法皈依,所以她一直拒絕著,排斥著,傷害著他人也傷害了自己。她總是以為那種情竇初開的心悸連同著青春時代最大的噩夢都是應該遠離的,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把自己的人生走成一條逼仄的羊腸小徑,才發現真正的安全感,並不是選擇誰以及這個人所代表的生活,而是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活得好,從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害,所受過的白眼,一切恩情愛恨,後來的一天,都付笑談中。曾經的傷痛、曾經掉過的眼淚,不過是生命中無可避免的曆練。

就好像此刻,她回來這裏,這個讓她的人生翻天覆地的故地,她並沒有像自己想象中般手足無措,心思恍惚。一覺醒來,心境談不上如水,但至少精神比前段時間好了許多。霍別然說的對,她的記憶也不全是對的,就好像刀刻過的桌麵,她隻記住了傷痕,卻忘了花紋。而這裏以及這個家所勾起的,並不全是那一幕慘痛的畫麵。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不畏將來,不念過往?

第十二章 不困於心不亂於情(1)

霍別然並沒有在濱江市待多久,第二天又回到了西市,他手上事多,隻得兩頭跑。這天他剛回到西市的辦公室,邱誌就進來跟他說:“新區的名單出來了,杜益民是規劃局副局長。”

霍別然抬起頭,“你沒跟上麵的人交待?”

“交待了,但他走的不是咱們這條線。聽說他的名額是鄧部長硬塞進去的,組織部的人更有優勢些。”

“照這麼說,他還挺有點本事的,把人部長千金哄得團團轉。”

邱誌也聽出霍別然口氣裏的不以為然和淡淡的怒氣,他也不知道這怒氣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按理說杜益民上位對他們來說並沒有損失,人還記著你一份情,終歸算是你的棋子,用不用還不是你說了算。

霍別然也覺得自己心態不對,但一提起杜益民,簡寧那腫起的左臉就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晃得心煩意亂,怒氣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