鶩,梅很清楚這一點。然而這也意味著她的父親掌控著一切的話語權——“你必須要參加,梅。”她的父親發來的電報①上如是寫著,梅幾乎都能想象出她嚴肅的父親端正地坐在書桌前寫下這張紙條②的神情,“這是一個盛大的鄉間宴會,而你將會有機會結識更多的優秀英國貴族青年,哪怕這意味著忍受一個小時來自曼切斯特公爵的奉承。”
於是,這份來自大洋彼岸昂貴的電報決定了梅此刻坐在曼切斯特公爵的晚宴上——說得更加詳細一點,曼切斯特公爵的身邊——這一命運。然而摩伊賴③也為她帶來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剛好路過亨廷登郡的羅克斯堡公爵接受了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的邀請,也列座於今晚的晚宴上,而且就在她的位置的斜對麵。坐在他的左手邊的康斯薇露正與他交談著,漫不經心聽著曼切斯特公爵吹噓他未來的政治生涯將會有多麼光明的梅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這令她羨慕的一幕。
倘若羅克斯堡公爵的家境也如曼切斯特公爵一般負債累累就好了,梅悄悄在心裏歎息著,至少羅克斯堡公爵對她的態度不會似如今這般冷淡疏離,克製有禮。連帶著她也不敢在公爵閣下麵前暴露自己的真實性情,盡管她非常確定自己的聲名早已在英國上流社會遠揚——梅·格雷特,不會被輕易馴服的烈性母馬。
“不,夫人,” 突然,在餐桌另一頭與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交談的貴客,亨利·甘貝爾-班納曼爵士閣下(Sir Henry Campbell-Bannerman)——一名來自倫敦的著名政客,因為與曼切斯特公爵有著良好的私人關係才被邀請前來參加這場晚宴——高聲說出的話語登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殖民地,庫馬西亦或者是香港,而是大不列顛必須放在首位的國際利益與影響——一個非大不列顛人便無法理解的簡單問題。”
“亨利爵士,我僅僅隻是想詢問一下如今帝國對海外殖民地的態度,”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低聲說道,試圖將亨利爵士拉回私人的談話之中,隻是在此刻鴉雀無聲餐桌上,她說的每個字都能被所有人聽見,“並非想對帝國的殖民政策發表任何看法。”
“亨利爵士的意思是,”坐在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左手邊的馬爾堡公爵趕在前者臉上的不快顯現出來以前迅速地開口了,“大不列顛對於庫馬西與香港的重視很難被對殖民地秉持著不同態度的人們所理解——特別是本身是從大不列顛的殖民地獨立而建國的美國人來說,可能更難以接受大不列顛為何在試圖加強對殖民地的控製——”
“正是如此!”亨利爵士點頭讚同著馬爾堡公爵的話語,“在庫馬西建立一個殖民地意味著能阻止那片土地上猖獗泛濫的奴隸貿易,意味著能終止在那些落後愚昧的非洲部落中至今仍在進行的人類獻祭,意味著能保證周邊那些已經被納入大不列顛保護區的部落的安全與和平。如果戰爭是我們必須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那麼英國並不忌憚於使用,顯然,對我們的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而言,這種手段過於殘忍了。”
“是的,那些非洲部落的居民什麼都不懂。”亨利爵士話音剛落,康斯薇露便接口了,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又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這一舉動讓梅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裏,康斯薇露一直是個羞怯而內向的少女,幾乎從來不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公開發言,更不要說成為眾人注意力的中心。也許是哈佛改變了她,梅心想,她自己有時也會在晚宴上發表一些看法——當然那通常關於無關緊要的話題,“他們唯一知道的隻有保護自己從祖輩以前就擁有的土地,以及世代相傳的文化習俗。也許在那些從劍橋,牛津,哈羅,伊頓接受教育的英國勳爵看來,他們的文化是落後,血腥,不人道的,但這並不能使對他們的戰爭的理由合法化,道德化,良心化。到最後,謀殺依舊是謀殺,並不會因為殺害的究竟是不是大不列顛王國庇護下的公民而有所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