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威爾市長。”
謝天謝地,馬爾堡公爵婉拒了普威爾市長讓他們前去他家用餐的邀請。伊莎貝拉想著,也許美國人有時的確顯得粗魯了一些,然而這些英國人無知起來也同樣地令人氣惱。
至少普威爾市長還算恭敬。康斯薇露說道。我在1894年來到英國的時候,有一位上了年紀的侯爵,記不清是哪一位了,在晚宴餐桌上堅持認為南北戰爭的兩方分別是北美洲與南美洲,無論我如何向他解釋,他都不認為這實際上是一場內戰。
馬爾堡公爵決定要用餐的小酒館離車站很近,不過隻有幾百米的距離,然而他們剛走進去,伊莎貝拉就不由得驚呆了。
經過兩個多月連紐扣都不用自己扣,幾乎所有的大小事情都有女仆為自己代勞的奢華日子,伊莎貝拉還以為自己已經逐漸開始適應了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但眼前的這一切,令她清楚地意識到,從前她以為早已摸到了天花板的奢侈,不過是真正優越的及格線。
上一次來到英國的時候,她的身份還不過是一個富有的美國女繼承人,大部分的英國人也隻把她當做一位普通的女士看待——甚至有時她還能感到英國人隱含在言行談吐中對於他們眼中的暴發戶美國人的鄙夷與不屑。如今,作為身份已經變為尊貴的馬爾堡公爵夫人的她,英國人的態度簡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從過去表麵上的應付禮節,迅速變為如今諂媚的處處討好。
至此,她才明白,為何美國有那麼多富庶家庭哪怕付出巨額嫁妝也要讓自己的女兒嫁給貴族,那種由頭銜而帶來的人們的尊敬與謙卑,是多少錢都無法換來的。
當她走進這家小酒館,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牆上掛著的究竟是一頭母鹿還是一頭野豬,就聽見一片木椅在地上劃拉的聲響,即便在白天也略顯昏暗的酒館裏忽然齊刷刷地豎起了烏央烏央的幾十個腦袋,紛紛脫下帽子向馬爾堡公爵與她致意,嘴裏喃喃地喊著“公爵,公爵夫人”等句子,架勢恍然猶如維多利亞女王親臨了一般。
公爵的確是除了皇室以外英國最尊貴的貴族階級。康斯薇露在心裏對她說。馬爾堡公爵又是伍德斯托克的實際土地控製人,這些人表現得如此畢恭畢敬也不奇怪。
不僅僅隻是畢恭畢敬。伊莎貝拉一邊跟在有如一隻昂首挺胸巡視領地的獅子般的馬爾堡公爵身後,向酒館最深處的桌子走去,一邊對康斯薇露說道。從我們抵達倫敦開始,每個見到我的人對我的態度都能被稱得上是畢恭畢敬,但這些人——我說不好,他們表現得就像是——好吧,“敬畏”是一個可以拿來形容的詞。
在幾百年前,這些人名副其實就是從屬於你的百姓。康斯薇露說,飄在她的身後。哪怕時代已經產生了改變,公爵不再對自己的領地有著直接的控製,那種從屬感還會一直在這些人的血脈中流傳著。就像我的母親,即便黑人已不再是奴隸,他們在她的眼裏仍是不可觸碰的髒汙之物,有些事情不曆經鮮血與炮火是無法洗清的,然而有時即便如此仍然洗刷不掉曆史的痕跡。
直到馬爾堡公爵與伊莎貝拉都落座了以後,這些村民才坐了回去,談話聲也比適才小了許多。然而,伊莎貝拉才喘了一口氣,一個中年的村民就從桌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麵前。他手裏捏著一頂邊緣已被磨得破破爛爛的粗呢子軟帽。先各向馬爾堡公爵與伊莎貝拉各欠了欠身,他才開口了。
“午安,公爵閣下,公爵夫人。歡迎您們回來,不知你還是否記得我——”
“別說胡話,查理,我當然能認得出你。”馬爾堡公爵說話的語氣十分溫和,大大出乎伊莎貝拉意料,她一直以為公爵那樣的冷漠態度不管對上誰都是一樣的,“很高興你決定過來打聲招呼,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