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段(1 / 3)

她似乎看見了一張壓在帽簷下的女性側顏,伊莎貝拉還想再看得仔細些,馬車卻拐了個彎,刹那便截斷了她的視線。

這件事引起了媒體的注意未必不是一件壞事。她在內心對康斯薇露說道。如果艾格斯·米勒與海格·米勒的案件審理進行得不順利,那麼來自社會輿論的力量就是我們那時候能使出的一張王牌。

“別在意那些記者,公爵夫人。”公爵突然開口了,“如果您不願再見到他們的話,我會囑咐愛德華將他們攔在村莊的外圍——”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伊莎貝拉脫口而出,她的視線不經意間與坐在對麵的公爵在半空中相遇了,刹那間,一陣戰栗登時爬上她的脊背;隨即,公爵便默不作聲地挪開了自己的雙眼,改為憂鬱地注視著窗外。

公爵剛才那番話難道是在關心自己?

伊莎貝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忍不住又瞥了公爵幾眼——如果有任何偉大的攝影師為這一刻的公爵拍攝了一張照片,那麼除了“痛苦”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的詞彙能夠用來作為標題。

距離從公爵的口中聽到海倫·米勒的講述,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當時伊莎貝拉所感到的那炙熱得仿佛在五髒六腑間燃燒的種種震驚,憤慨,盛怒,悲哀,痛心,恨不得手刃約翰·米勒與露西·米勒的情緒已經逐漸平息,取而代之是對司法正義的渴求,是想要做點什麼的急切渴求;而公爵似乎還深深陷在無盡的自責中,好似一隻發現自己的巢穴被毀壞,幼崽被屠殺殆盡的巨鷹,正無助地徘徊在懸崖之邊般。

如果說,馬爾堡公爵隻是表露出了區區一副悲傷的神情,隻是為此而打碎了一隻花瓶受了一點小傷的話,是無法說服伊莎貝拉這件事真切地對他有什麼觸動。然而,午宴結束後,公爵主動在餐廳外攔下了她——

“湯普森太太告訴我,宮殿裏麵還需要更多的女仆,才能按照愛德華的計劃準時完成對慈善晚宴的準備——我知道這些事該由公爵夫人您來負責,隻是,您整個上午都十分忙碌,而這又是一個需要立刻做出的決定,於是湯普森太太便隻能直接來找我了。而我告訴她,毋需去其他的城鎮村莊招聘臨時的人手,布倫海姆宮短缺的女仆數量,將會由村莊裏的寡婦承接,不過,放心,我已經囑咐了湯普森太太不要給那些還有孩子要照料的寡婦安排過重的工作——”

那時伊莎貝拉狐疑又不解地注視著他,難以置信眼前說出這番話的就是昨晚為了這件事與她大吵一架的公爵。“可是,您昨晚不是說,在我們有充足人手的前提下,您根本不認為雇傭寡婦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更談不上是一件值得的事情。您認為照顧她們更多的是教堂的責任,而非布倫海姆宮目前的優先事務——慈善晚宴才是,而雇傭寡婦一不注意,便會給那些前來的賓客留下可夠茶餘飯後議論紛紛的話柄。您當時說這些話的潛台詞——倘若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便是在說我的提議會對您的政治前途有所影響,而您似乎還有責怪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意思。”她禁不住反問道,言辭之間不由自主地加上了幾分辛辣,似乎是要把她對於約翰·米勒的怒氣稍稍釋放一些在公爵身上。

“我想錯了,公爵夫人,大錯特錯。”公爵那時露出了一個苦笑,那雙淺藍色眼中蘊含的意味像畫家筆下的驚濤駭浪,成千上萬噸的力量被潛藏在一張薄薄的紙後,隨時像是能透出那片藍色噴薄而出,“艾格斯·米勒與海倫·米勒的遭遇教給了我寶貴的一課,公爵夫人,倘若這麼說不至於顯得過於俗氣的話,她們令我意識到了您的想法與建議的寶貴。我收回前一天晚上我說出的所有評價,公爵夫人,如果可以的話,我還要為我的無知與失禮誠摯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