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還活著。
能與其他的還行走在這世間的人共同坐在那張餐桌上,為艾格斯·米勒與海倫·米勒流淚,並同時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夠為此而做點什麼。
她不該如此輕易就放棄她的人生。
可那時的她又怎會知道自己隨意就拋下的究竟是多麼寶貴的事物?
康斯薇露不想令得這個想法被伊莎貝拉得知,這是一個微妙而敏[gǎn]的話題——正因為她的死去,才有了伊莎貝拉的重生,才有了她們之間的相遇。因此她遠遠地避開了,讓距離削弱她們之間的心靈感應。
我們馬上就要與艾格斯·米勒見麵了,她很有可能會將自己的故事重新再訴說一遍,你確定你會沒事嗎?
她聽到伊莎貝拉關切的話語在她心裏響起。
我沒事。
她一邊安撫著對方,一邊看著快步向馬車走來的警長。比起身後謝潑德警官皮笑肉不笑,眼神陰狠的模樣,他就顯得殷勤多了,馬車剛停下,他就親自迎上來打開了車門,堆起笑容的模樣猶如看到了一隻肉骨頭的沙皮狗。
“晚上好,我是梅森警長,”他說著,“歡迎公爵大人與公爵夫人來到西牛津縣警察局,您們的到來使得我們這卑微的小警察局蓬蓽生輝。”
他的熱情並沒有換來對應的結果,率先走下馬車的馬爾堡公爵保持著他慣常的冷若冰霜般的神色,沒有理會警長的客套話,甚至還阻止了已經熱情地伸出了手的他將伊莎貝拉從馬車中扶出來,改為由自己親自來做這件事。隻不過,公爵的殷勤也遭到了與警長一樣的下場,伊莎貝拉隻顧著打量前方的警察局,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正握著的究竟是誰的手。
不過,梅森警長臉上那諂媚的神情絲毫沒有因為馬爾堡公爵的冷淡態度而有所減弱,立刻轉身頤指氣使地朝著謝潑德警官大喊道,
“謝潑德!還不快帶著公爵閣下與公爵夫人去見艾格斯·米勒。”
“晚上好,公爵大人,公爵夫人,”趁著謝潑德警官不情願地,磨磨蹭蹭地走上前來的功夫,早就來到馬車旁邊候著的摩根趕忙將他身邊的那名律師介紹給了公爵與伊莎貝拉,“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哈裏斯先生。在倫敦,他曾經為多個謀殺案辯護過,經驗非常的豐富——”
“幸會,公爵大人,公爵夫人。”哈裏斯上前了一步,說道。他看上去約莫五十歲上下,在那用發油抹的鋥亮無比,梳得一絲不亂的頭發下是一張淩厲的麵龐,高聳的鼻梁猶如一把插入麵龐的匕首,薄得幾乎沒有的嘴唇像紙張上剪開的一道口子。要是他與犯人穿著一樣的衣服走進法庭,很難說究竟誰會被當成一個殺人凶手。
“哈裏斯,希望你能在這個案件上對艾格斯·米勒有所幫助。”公爵伸出了手,與哈裏斯握了握,站在一旁的伊莎貝拉突然開口了,能這個時代看到一個與她父親從事同樣職業的男性,康斯薇露從她心裏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喜悅,“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哈裏斯,我想詢問一下你在謀殺案上的勝率是多少?”
“噢,他可是個傳奇,不是嗎?”謝潑德警官嘶啞的嗓音響起,他抱著雙臂,目光緩慢而譏諷地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後,才敷衍了事般地向伊莎貝拉鞠了一躬,“晚上好,公爵夫人,公爵大人——想不到,您果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啊,還舍得為一個小女仆下這麼重的血本。”他壓低了聲音,以隻有他,公爵,與伊莎貝拉三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加了一句,才又恢複了他慣常的聲音,“好了,那麼請跟我來吧。艾格斯·米勒就在會客室中等著您們呢。”
這是一個由四間相距不遠的農舍合並改建的警察局,中間的空地被木頭圍欄圈起,成了這間警察局的院子兼馬廄。最大的那一間農舍被改造成了警員們日常處理事務與辦公的地點,較小的兩間被改成了用以暫時扣押還未被審判的犯人的牢房,剩餘的一間則被改建成了檔案室與雜物儲藏間,好在保留了原來房屋中的會客廳,還能在這種時候排上一些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