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將自己的大衣與襪子都遞給了自己的妻子,而他所能穿的衣物便隻剩下了一件浴袍——它的確成功地讓他溫暖地從浴室回到了房間之中,阿爾伯特祈禱它也能讓在接下來的夜晚中發揮同樣的作用。他端起了燭台,挽起了康斯薇露的手,湊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
“倘若說之前沒有這句俗語的話,今晚過後,人們也該為了我而創作出這麼一句。”
說完,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他們悄無聲息的踏出房門,阿爾伯特仍然沒能收回自己的笑容。
“噓——”
同樣在抑製著自己的笑意的康斯薇露輕輕地推了推他,“小聲點,公爵大人,”她提醒道,“要是這個時間點還有沒睡醒的人的話——那麼就沒什麼能比走廊上傳來的細微笑聲更讓人感到恐懼了。”
“你說得對。”阿爾伯特讚成著,緊接著又詢問道,“我們該往哪裏走?”
“我不知道。”康斯薇露小聲地回答著,“我的手上又沒有‘溫莎城堡鬼魂分布地圖’,我猜我們隻能隨機應變了。”
阿爾伯特無可奈何地對這個毫無幫助的答案應了一聲,此時他們正處在溫莎城堡的南翼(South Wing),他直覺他們或許會在國家外交大廳(The State Apartments)那兒有更好的運氣——盡管溫莎城堡的鬼魂看起來似乎都非常地分散,但那兒曾經是這座城堡的心髒,阿爾伯特相信他與康斯薇露不可能一無所獲,盡管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冒險穿過女王陛下與公主殿下所在的私人套房(Private Apartments)。要是被抓到,他們很有可能會被以涉嫌想要對皇室成員不利的罪名被抓起來。
也正因為如此,阿爾伯特將步伐放得極慢,極輕,在燭光的照耀下,這個他熟悉的古老城堡全然變了樣,讓他幾乎認不出眼前所見的場景。白天,行走在同一條走廊上的阿爾伯特是尊貴的馬爾堡公爵,每個見到他的仆從都頃刻鞠躬,嘴中恭敬地喊著他“公爵大人”,他的地位與影響不言而喻。
然而,在這個夜晚的世界中,既沒有女王,也沒有貴族,上流社會的主宰與地位在這裏毫無用處,皇家的氣勢與風度不再長存於精美的壁紙與琳琅滿目的藝術收藏之中,反而像是古老歲月的陪葬品,讓阿爾伯特隻覺得自己像一隻爬行在曆史書間的小小螻蟻,終究一天他會被書頁無情地碾壓,變為一個小小的黑色字母,在布倫海姆宮的牆上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被介紹給後來的子孫與賓客——
這麼一想,阿爾伯特突然驚覺,活在一個明確有著鬼魂的世界中也不全是一件壞事——至少現在他知道了,如果有一天他在康斯薇露之前時候,他還能以鬼魂的形態留下來,陪伴在她身邊,就像自己先逝於祖母的祖父那般。
在這段漫長而寂靜的路程中,他們撞見了3,4個鬼魂,但是每次康斯薇露看到他們的時候,那些鬼魂總是趕在康斯薇露能夠與他們搭話以前就消失在了一堵他們無法繼續跟過去的牆後,亦或者是某個他們無法進入的房間之間。“也許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會讓周圍的活人感到極度寒冷,”康斯薇露告訴他道,“因此他們會拉開與活人間的距離,這樣就不會讓任何人發覺他們的存在。”
這反而讓阿爾伯特一時之間不太敢去回憶自己在過去——特別是認識了康斯薇露以後,有多少次突然覺得身旁一涼的場景。
最終,半個多小時以後,他們終於成功來到了國家外交大廳。阿爾伯特打定了注意,要是在這裏轉悠半個小時以上仍然不能成功地與任何鬼魂搭上話,那他便更加寧願在溫暖的床鋪上度過自己剩下的無眠的夜晚,上帝知道,他□□的,隻穿了拖鞋的雙腳已經快要凍得失去知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