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說的是不太熟練的英文。
“是的,我的確不是。”康斯薇露開口說道,她就站在伊莎貝拉後麵,從她的肩膀注視著保羅·克魯格,“請原諒我使用了庫爾鬆勳爵的名諱,我昨晚與塞西爾·羅德斯有著一場不甚愉快的會麵,此時他正在城中大肆搜尋著我的蹤跡——誠實地說,我的確沒有進入您的國家的許可,也會因此而被抓捕。”
“然而,你還是站在了我的麵前。”保羅·克魯格道,他換成了南非荷蘭語,氣勢十足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伊莎貝拉的雙眼。
“是的,克魯格先生,在這點上,我的確得到了您的允許。”康斯薇露不卑不亢地說道,如果換成伊莎貝拉,此刻她的回應或許會更加激進些,但康斯薇露有自己的風格,這是她的談判。
“請原諒我在這兒接待你,而非是在一個更正式的場合。”保羅·克魯格示意伊莎貝拉在書桌前的扶手椅上坐下,自己也在書桌後落座了。一邊說話,他一邊整理著書桌上雜亂無章堆著的紙張。康斯薇露瞥了幾眼,發覺那都是與這一次戰爭有關的分析,“持久戰”“補給”“失敗”這幾個字在被掃落地下前映入了她的眼簾。看來就連總統自己也不怎麼看好這場戰爭,她思忖著。
“當我收到你派人送進來的信件時,我就知道這絕不可能是庫爾鬆勳爵的意思,也知道這不會是一場能被人民委員會得知的會麵,因此便囑咐我的管家將你帶來了這兒。總統辦公室裏人多耳雜,但在這兒卻不會有任何人打擾到我們。我的確聽說羅德斯在城中追捕一個入侵了他家的小偷,但我怎麼也想不到那竟然會是大不列顛派來的外交團的負責人。”
“你們給予了原本該是敵人的人太多在這個國家的特權。”康斯薇露說道,這既是她的想法,也是伊莎貝拉的肺腑之言。
“如果由我來決定的話,塞西爾·羅德斯絕不會被容許踏上任何一寸屬於布爾人的土地。很可惜的是,半個第一議院(人民委員會中真正掌握有實權的議院,相當於英國的上議院)中的議員都通過他的生意賺錢——就我所知,塞西爾·羅德斯甚至利用他的影響力操縱了幾個選區的選舉結果,就為了能讓那些與他關係親密的‘朋友’當選。”
“然而,我們接下來要談論的事情,克魯格先生,”康斯薇露意味深長地說著,伊莎貝拉配合著舒展了身子,十指相扣著放在膝蓋上,“卻需要您真正地做出決定。”
她的意思很明顯——您有這個能力為共和國獨自做出決定嗎?
保羅·克魯格坦然地注視著她們,與塞西爾·羅德斯不同,他沒有提出為她們提供任何飲料茶水,甚至是吃食,似乎是明白這場談話並不需要那些假惺惺的客套。“那取決於你將要與我談論的是什麼事情,丘吉爾先生。”他說道,“你代表的是維多利亞女王陛下,而非庫爾鬆勳爵所代表的索爾茲伯裏勳爵,是嗎?”
“是的。”康斯薇露承認道,“而我將要與您談論的,克魯格先生,將會事關德蘭士瓦共和國的未來存亡。”
“那麼,我就能做出決定。”保羅·克魯格坐直了身子,保養得當的雙手交握著放在書桌上,目光如炬,“塞西爾·羅德斯也許拉攏了半個第一議院,但剩下的那一半與我一同經曆了半個世紀的起伏,他們不會質疑任何我做出的決定。”
康斯薇露明白了,塞西爾·羅德斯的去留隻是政治博弈,而國家存亡對眼前這個老人來說,卻是值得用性命去捍衛的攸關之事。
“英國願意與德蘭士瓦共和國和解,”於是,她開口了,“前提是,德蘭士瓦共和國願意放棄獨立權,徹底成為英國的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