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段(1 / 3)

的聲音輕柔和緩,用詞優雅講究,而那個叫做伊莎貝拉的女孩說話則粗魯不堪,帶著難聽的紐約口音,語句間還夾雜著一大堆毫無意義的詞彙。她們似乎有兩種不同的交流方式,一種是說話,另一種則是沉默交流。夜晚無人靜寂時,她們便會用前一種;白天人來人往時,就會用另一種。

我馬上也掌握了如何確認康斯薇露小姐在哪的訣竅,公爵夫人在與她交談的時候,眼神總是忍不住瞥向康斯薇露小姐的所在,有時眼神還會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偶爾,我注意到她的視線會劃過我身旁,隨之而來的就會是一陣冰冷的寒意。這些跡象都越發讓我肯定,康斯薇露小姐如今成了某種鬼魂一般的存在,不知為何,她無法離開自己的軀體,被困在了這個世界。

康斯薇露小姐會希望我怎麼做呢?她的心願又是什麼?

我希望能從竊聽裏得知答案,然而大部分時候的談話都毫無意義,我甚至不知道康斯薇露小姐是如何忍受那一切的——有整整一個月,我被迫每天晚上都聆聽她講述某個無聊透頂,被稱之為電視劇的故事。內容無非是好幾個女孩在好幾個男孩之間來回約會,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憤怒,而哭泣,而分手,而結婚。如果一百多年後的人們的消遣就是這樣的玩意,我倒寧願活在如今這個時代——無論公爵夫人如何吹噓那個時代的有趣之處。

——直到將要離開英國的前一天。

為了能將康斯薇露小姐拯救出來,我製定了一個再精密不過的計劃。陪伴範德比爾特太太前去阿斯特太太畫廊的那一天,我調換了兩幅價格差不多的畫作的價格標簽,讓範德比爾特太太給出的支票比實際價格多出了一千塊錢。

接著,在婚禮的前一天,我給阿斯特太太的畫廊送去了一個口信,提醒他們注意到這一錯誤,並要求他們將多出的錢款以現金送回,最遲也要在婚禮舉行以前,否則範德比爾特太太在那之後就會離開,便沒有人能確認錢款收下了。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紕漏,經手現金的仆從誰也說不清楚。

到這一步為止,計劃都進行得很順利,我甚至改變了我對公爵夫人的態度,好不讓任何人看出端倪,懷疑這個計劃是被我策劃的。

而她也的確如我所預料的那般,抓起了現金,眨眼間便從敞開的大門逃跑了。

我並不想殺害她,有許多隱秘的方法能做到那一點,甚至不被康斯薇露小姐所察覺。這隻是因為我不認為我的小姐希望這個女孩死去。她想看看這個世界,她想擁有不一樣的人生,我親口聽見她承認這一點,她與公爵夫人的大吵更是讓我確定這一點——她憤怒的不是這個叫伊莎貝拉的女孩搶走了她的人生,她憤怒地是搶走以後人生依舊毫無改變。她的自殺從來都與詹姆斯拉瑟福德無關,與那個我無法給予她的選擇有關。

倘若我無法帶你離開,康斯薇露小姐,至少伊莎貝拉可以。

但她們仍然還是被抓回了。也許我該預見這一點的,兩個毫無經驗的女孩,在紐約的街頭能討得了什麼好?或許我心中也有那麼一絲隱蔽的殺心,起於伊莎貝拉得到了這世界上最寶貴的事物卻不曾好好珍惜,隻是我自己沒有意識到。

那麼事已至此,我又還有什麼能為康斯薇露小姐做的呢?

我問自己。

無論她希望你做什麼。這是我的回答。

隻要她存在一天,你就會毫無條件地執行她的一切心願。

你是她的女仆,一個好的女仆會完成女主人的一切心願,即便那些未曾說出口的也一樣。

可如今她已消逝,化為一朵冰凍的玫瑰,在焰火下化為浸潤泥土的淚水,那又使我成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