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公子忽的笑了。

“你個呆子,莫不是驚得傻了,笑個什麼勁兒?”杜涵川納悶兒了。

“佛曰,不可說。”

那洋洋的得意之色襯得那英氣勃發的臉滿是頑皮,好不天真可愛,杜涵川真是覺得他被驚得傻了。“唉,你別嚇我,我隻是來告訴你這個被韓老頭禁足的呆子,黛姬不見了,你別真給我傻了。”

“我好得很!”你才傻了呢,懶得理你。回了這句話,韓若鯉就作勢要走。

杜涵川卻不言語了,兩眼死死地盯著韓若鯉,仿佛生生地要在他身上灼出兩個洞來。很顯然,韓若鯉那四個字激怒了他。

見他如此,韓若鯉也覺出方才失言了,再怎樣這樣拂人心意顏麵的話說出來都是不該的,便開口道:“你不用擔心,黛姬不會有事的,就憑她手上的扶風劍,別人就傷不得她分毫。”

杜涵川依然不言語,韓若鯉繼續道:“你也清楚的吧,她那模樣少說跟肅王有七分相像,留在這長安未必是好事,如今不見了倒該慶幸了。”

明白這是韓若鯉再給自己台階下,杜涵川的臉色也軟了下來,“這隻是其一。”

“什麼意思?”韓若鯉不解。

“還記得黛姬的琴師嗎?”杜涵川壓低了聲音,謹慎問道。

“沒見過,他每次都在簾子後邊兒,不過琴技是相當了得。”韓若鯉如實以告。

“今日,我聽聞人樓的良宵姑娘說起他。”那良宵也是聞人樓的琴師,亦是住在遠心小築,隻那人住在最裏頭,別人平日是決計見不到的,隻她偶然間瞥過一眼。“她說那人生的一副絕好的皮囊。”

“那又如何?”這跟他有什麼關係,韓若鯉依然不解。

“你可曾聽說九門提督搜城的事兒?”

“聽過。”

“可是有人說花魁黛姬修長高挑、淩厲逼人、美豔不可方物,遠勝當年聞人樓第一人孟燃嫣?”

“是。”對啊,韓若鯉一下子明白過來。黛姬他是見過的,說修長高挑、淩厲逼人是恰如其分,說美豔不可方物卻是明擺著睜眼說瞎話了。

“當時,良宵剛巧走過,就站在滿庭芳門邊,也是第一次見到黛姬,就她所言,黛姬與那琴師身形麵貌幾乎無二,隻左額上多了一枝梅花烙。旁人離得遠,恐是以為那是貼上去的花錙,她靠的極近,卻知道那就是生在麵上的胎記。”這一番話說完,杜涵川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韓若鯉,知道他是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沉吟半響,韓若鯉開口了,“你的意思是,那晚眾人見到的是那個琴師?而且是原本易容,現下以真麵目示人的琴師?”

“不錯。你不覺得他像是江湖傳說中的一個人嗎?”杜涵川再次提醒。

“傳說中的一個人?”傳說中的人有必要到煙花之地做娼家男子嗎?可黛姬不也是如此嗎,身懷絕世武功卻甘心在聞人樓掛牌。念及黛姬的劍法,韓若鯉覺得有什麼在腦中一閃而過,正當此時,聽得杜涵川朗聲念道:“碧玉簫,梅花烙,赤柴舊琴連廣袖,冷豔紅袍客。紫金釵,蓮花印,天蠶華錦束柳腰,絕傲墨衣劍。”

“聽過這首詞吧,從三年前開始傳唱至今,你就是再怎麼書呆子,兵部侍郎做了那麼久,江湖的事也該知道一些吧。”

顯而易見的真相,但韓若鯉就是不敢將那兩人的名字說出口,他的手在抖,鼻尖上隱約可見細細的汗珠,他在怕,他怕這真相一旦被自己點破,就再也沒有機會回頭。

杜涵川的話也止住了,他原也是在怕,想來想去還是惶然不安,又找不到可以說的人,父親那裏顯然是說不得的,也隻有眼前這呆子是個實誠人,這才急急地趕過來。可話說到這裏就算止住了,那以後事情又會變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