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裏,卻想起了這樣一句“不破不立”,然後,一種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油然而生。

他深深地知道:隻要燕少千離開了爻園,甚至不是皇宮,隻是爻園,一出此門,便再無相見之日。

你可曾聞說:錦鳳朝陽,唳鳴九天?燕禮恭太明白:一旦燕少千決意離去,便是昂首對日的錦鳳,九天重樓都困不住她,更惶若這小小的大暨天下?

且不說她的帝星命盤,就那種不見伊人的寂寥便讓燕禮恭心驚,於是,他開口了:“你不能走。”頓了須臾,他又改口道:“你走不了的,半月相在一天,你就走不出這爻園一步。”

看似簡單的改口,燕禮恭犧牲的是一個帝王的自尊,然,這樣的犧牲在此時的燕少千眼裏什麼都不是,當她決定要走後,沒有人可以攔得住她。

那一次,越微人沒有,這一次,燕禮恭也不會有。

她撩起錦袍的前襟,就這樣邁了出去,甚至,連一個譏誚的眼神都已是多餘。越微人跟在她身後,修長的遠山眉緊緊地鎖著。

而她的另一條腿卻久久沒有邁出,燕禮恭低沉的聲音複又響起:“不要走,否則,等著你的隻有無止境的痛苦煎熬。”

“天地為爐,何處不煎熬?”燕少千微轉過頭,對著燕禮恭的側臉上飛揚的長眉上挑,恰如舒展欲飛的鳳凰翅,“你以為就憑區區半月相就能教我惟命是從?簡直是笑話!”

固執地朝外走去,痛,但不願停止。反正都是煎熬,有何必在乎於何處受煎熬呢?要她做籠中鳥、甕中鱉,不異於癡人說夢、異想天開。

而她依舊沒有走遠,因為燕禮恭牽住了她的衣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癡癡地看著她,一陣欲言又止後,終是說出了那句令自己萬劫不複的話:“朕,愛你。”

晴天霹靂!

一句話,由別人說出口、由自己猜測所得與由那人親口對你說出來,三者之間內涵迥異。

旁人告知,心性豁達者可付之一笑,權作玩樂;怯懦者可自欺欺人,視為謠言;推測而來的就更顯其懷疑之深,信也可,不信亦可;隻有那人真真切切站在你麵前,實實在在說出那句話,則言之鑿鑿,不可不信。

“求你,不要走。朕把大暨給你,隻要你留下來。”黑暗的死神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然而,麵對燕少千,這一切毫無意義。

“我不要你的江山,我也不稀罕三十七叔的愛情。”饒是震驚異常,燕少千依然故我,那“三十七叔”四個字極輕卻重重地砸在了燕禮恭的心上。

他幾乎已經快要成功地忘記眼前的這個人與自己還有血緣的牽連。拉扯著衣袖的右手鬆開了,而那琉璃樣的雙眸在明月清輝的映襯下卻晦暗不明起來。

那隻青白幾近透明的手伸入了腰間係著的錦囊裏,取出來時可見手背隆起一塊,那小小的球苞順著經脈緩緩遷移,詭異到了極點。

燕少千背對著他,不知發生了什麼,而站在他身側的越微人卻將一切看在了眼裏,怒火瞬間暴漲,真氣鼓動,揮手便是一掌,毫無還手之力的燕禮恭直直飛出十餘丈,落在地上時,口中噴出的鮮血令血腥味已經散去的屋裏又有了幾縷腥鹹的味道。

“咳咳,朕得不到的,你也別想。”空洞的笑聲回蕩在爻園的主屋內,帶著滿心的怨毒、不甘,還有一份自暴自棄的嘲弄和無可言說的辛酸。

既然她要走,那便走吧。就算她走了,又怎麼樣呢?母蠱已經被他種在了自己身上,她就算走到天邊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微人,他做了什麼?”燕少千對越微人的動怒感到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