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地箍住那修長纖細的頸,掌下跳動的血脈下奔湧著的是她的生命。

她在沉睡,而且不會醒,那張英氣逼人、棱角分明的臉已是微微顯出些許青紫的顏色,襯著那暗紅的長發,越發的妖異。

還差一點點,馬上,她就會死,可燕禮恭突然呼吸急促起來,他憶起越微人掐住他脖子時的感覺,溺水般的窒息感,痛苦非常。

這個躺著的人,此時也是那樣痛苦,而,讓她痛苦的人正是自己。此刻,他忽然又記起燕少千的好來。

是她一語道破“爻園”二字的真意。

是她妙語如珠,與他共話石榴芳華。

是她心無芥蒂,贈他佳句以慰愁容。

是她長身挺立,伴他勞碌漫漫長夜。

她有不世出的聰慧,七竅玲瓏心,無情亦有多情意。

她有極難得的瀟灑,冷然通透目,當局也懂旁觀禮。

燕少千才華橫溢、肆恣風流種種的妙處一點一滴地積聚在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終是使不上勁,修長的指節鬆開,輕輕地摩挲著掌下的肌膚,蛇鱗的冰涼觸♪感,他被驚得後退了一步。

原來,還是下不了手啊。

白日裏房內依舊點著燈,那燭台上垂淚的蠟令他回憶起燕少千作的詩,那是新月初升的時候,彎彎的新月,柔和而美麗。她站在昭德殿的窗口,揚首看天,轉頭時亦是看到了那樣一支燭火,悠然地吐出這樣二十個字:

新月總無愁,

早掛碧落中。

多愁人望月,

燭淚兩線紅。

明明仍是無情的慈悲目,那時卻沾了幾分多情的意味,回眸一瞥,暗煞星光。

她是個美人,隻是容貌不豔、不夠秀麗而已,而那種浸在骨髓裏的景致,不用心品,怎樣都覺不出其中的萬般滋味。她自己也曾說過,“形容之美終有逝時,美人遲暮,不勝其哀。”

為此她依舊有二十個字:

西樓今殘夜,

流光辭月來。

美人重攬鏡,

白發紅顏哀。

就算是她的娘親,若不是故去,恐也是逃不過的。

燕禮恭將她寫過的詞句一一吟來,越發的覺出她的好,越發的覺出她的妙,越發的不忍心,越發的萬劫不複,亦是越發的後悔莫及,這也許是最後一日,過了今夜子時,再想見她,必是奢望了吧?

而藏身暗處的聞人辛則是越發的辛酸起來……

此時,身在天樞閣的越微人也沒有半分的逍遙。

“惜昔在哪兒?”才從九門提督府回來的越微人還未進門坐下,就匆匆問道。

“在後院。”立侍在旁的搖光答得甚是流利。

“去看看。”掉轉了方向,越微人立刻向後院走去,邊走邊問:“吃得如何?”

“尚可。”搖光亦是答得簡潔明了。越微人的飛鴿傳書一到,她就立刻趕回燁州,將惜昔接了回來,小心伺候。

終於到了後院,偌大的庭院裏,一隻碩大的吊睛白虎赫然困於籠中。

“放它出來。”吩咐一旁的人,又斥責起搖光來:“不是叫你好生照看,怎麼能將它困在籠中?你就是這樣好生照看它的?”

搖光無言以對,那可是吊睛白虎啊,不是普通鳥獸,而是萬獸之王!

那名喚“惜昔”的巨獸一出鐵籠,立刻朝越微人撲來,越微人一個反身上躍,便騎在了那吊睛白虎的背上。此刻,惜昔已沒有方才的躁動與憤怒,反是漸漸平靜,任越微人駕馭。

周圍人看在眼裏,驚在心裏:那美豔不可方物的男人,紅衣如血,騎在那通體雪白的虎背上,從容不已,巍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