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一切皆被那人看在眼裏。
思慮良久,燕肆湖微歎了一口氣,罷了,就這樣吧,解下頸上的青玉蛟龍佩,交到聞人辛手中,“東南七郡百萬兵馬皆憑此物調遣,你拿去吧。”
聞人辛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一絲妖嬈的笑若隱若現,指間寒光一閃,一片銀鏢飛射而出,正中咽喉,滴血不露。
此時已是傍晚,昏黃的日光照入“辭書齋”,空留燕肆湖倒地不起,聞人辛早已於一瞬悄然離去。
而天樞閣的越微人此時剛將一紙書信寫好,他立在案前,小心地放下手中的筆,重又將那字字句句讀了一遍。但見那端麗秀頎的小楷工工整整地排列在那雪白的宣紙上,那一份鄭重顯而易見。
紙箋上的字並不多,也就百餘,然,細細讀來,黯然神傷。
昔日江郎名淹者,有語:“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而今,尚未到別時,越微人就已不舍起來。
細心地將信封好,喚來搖光,吩咐道:“若明早我不能帶著少千回來,你就去朱雀門接她到這兒,從此她就是你唯一的主子。”
“是。”搖光唯一字以應,自那日越微人衝她說了那句“在你主子跟前,收好了你的心比天高!”,她便再也不敢多言,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忍一時之屈,才可成大事。
“這封信你見到少千時先不要交給她,待她見了惜昔,才可讓她拆閱。”越微人此時顯得很謹慎,或者可以說太過謹慎了。
而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
第三十五章 血夜情
夜幕籠罩了長安城,漆黑的夜色,迥異於月圓之夜該有的明麗。流火的七月,已是些微顯出了秋意,就像十三年前的中元節,一輪血月高懸碧落。
隻是,也許今夜是別離時,不再如那夜是相逢刻。
依舊是一襲如血的紅衣,獵獵風動,伴著濃稠的夜色飄搖,一路行來是曼妙了塵世繁華的炫麗奪目。
朱雀門前唯一的回首,仰麵對天,那白玉一般的麵龐,映著今夜略微赤紅的月色,綺麗且又多情,而那左額上鮮豔欲滴的梅花烙,如往日斜斜地伸出,攬住一縷不可捉摸的無奈。
提氣縱身,翩躚的紅衣如展翅的鳳尾蝶,輕巧地飛過高築的宮牆,魅影一般飄到西宮的偏僻一角——爻園。
穿過重重的石榴樹,碧綠的葉發著光,透過凋零的紅花,錯落成粼粼的湖光,瀲灩招搖,而那血一般的衣角拂過參差的枝椏,化作最美的景象,一見難忘。
緩緩經過那一條屈曲彎折的長廊,似是去赴一場盛大的晚宴,閑閑的步態,點綴了雕梁畫棟的榮華。夜風敵不過那人的清雅,吹散那如墨的三千青絲,飛揚宛若迷蒙的美夢。
丹鳳般翹起的眼角,今夜也是愈加的流光瀲灩,專注於那不遠處的屋子,每一次閃爍都流瀉出萬千華彩。
路終是有盡頭,就算遙遙迢迢,行來亦隻是須臾。
站在那扇緊閉的雕龍大門前,他伸出美麗的右手,優雅的形狀,那輕輕地一推似是引來了一道清輝,將他修長的影投射在漢白玉鋪就的地上,隱約可見的蓮花浮雕在那樣的紅影裏,消滅了永恒的盛開,幻化成虛無托起了那人的氣韻高華。
踏過那道門,走向那不遠處的床,珠簾微動,紫檀幽香,雕龍玉鳳恍若活化,而那人空留血月一個孤絕的背影和一串步步生蓮花的步伐。
“你來了。”燕禮恭見到越微人時仍舊是情不自禁地驚豔,那是近乎奢侈的優雅,近乎決絕的高貴,每見一次,都忍不住慨歎動容。
“是。”至此已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