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進了這朱紅的宮門，大約就同進了籠子一般。這大千世界、這一生，大約就要縮進這皇城了。
沈飄零歎了口氣，現在她要時時注意著，不要陷入這吃人的沼澤裏。
“停——轎！”一聲高亮的喊聲，轎夫們都停了轎。沈飄零掀開簾子向外看去，杏仁小臉已經被寒風吹得通紅，不由得有些心疼，從腰間掏出藥膏塞進她手裏，“偷偷擦臉上去，小心些別被看到。”
杏仁點點頭，見無人看見，接過藥膏塞進袖裏。
不一時就見有公公們來請秀女們下轎，沈飄零應聲下了轎，站在地上張望了一下，才知道自己以前想象中的皇宮比這裏差了多少。
她不知道這是皇宮的什麼地方，聽太監的介紹，大概就是離皇宮大門不遠的一個偏院，離皇上的後宮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
“各家小姐們，奴才們就領到這兒了。後麵會有宮女為你們安排，若有什麼需要，便讓宮女來喚就好了。”領頭的太監說話不卑不亢，臉上也沒有傲慢的姿態，沈飄零上下打量了，暗暗記在心裏。
“有勞公公。”
“有勞公公。”
眾位小姐行了禮便隨著宮女進了院子，沈飄零也隨著人群進去。
她打量著這些女子，個個都是長相絕佳，氣質高雅，就是都帶了俗氣，讓她提不起興趣。她仿佛已經預見到她們這段時間的日子，免不了的血雨腥風。但是她一向也不是什麼善人，別人不招惹她，她這樣不出挑應該也不會引人注意。況且她也不是為了爭那在皇帝麵前服侍的機會，自然不願意卷進她們當中。
她咳嗽了兩聲，像給她領路的宮女詢問，“敢問這位姐姐是哪個司的主事？”
“姑娘多禮。我是尚寢司的小宮女，沒有官職。前麵那位是我們司的掌設，姑娘若是有什麼事找她便好。”小宮女兩句話都未提過自己名字，倒是心高氣傲，底氣也足，不像是在這裏吃不開的樣子。沈飄零拿出一對珍珠耳環塞進她手裏，“姐姐倒是謙虛了。不瞞您說，我身體不好，這次進宮本就不求什麼，現在隻想求個平安便好。”
小宮女掂掂分量，臉上瞬間起了笑容，“姑娘的意思，我明白。您隻要不逾矩，自然不會有什麼危險。一時我給您安排個敞亮的房間。”
“有勞姐姐。”
一一安置好秀女，掌設囑咐了幾句便走了，隻留下幾個宮女供使喚。
外麵有嘈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幾個秀女的聲音在說些什麼，仔細一聽是在說沈飄零了。
“不過是商賈之女，也配與我們相提並論。”
“要我說就是皇上太過寬宏，這兩年居然還招這種家境不幹淨的人進宮。”
“什麼下九流的人，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沈飄零笑笑，拿起書架上的《三十六計》研讀，任由杏仁在一邊不平。
“小姐，她們未免太過分了吧？她們這樣說，我都……”
沈飄零挑挑眉毛，“但是她們說的句句屬實啊。況且我隻是李家的外姓幹女兒，身份還真是攀不上這皇宮的。所以任由她們嚼舌根唄，對我也沒有什麼損失。”
“小姐……”杏仁還想說什麼呢，沈飄零又咳了一下，唇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臉色蒼白的很。“這一筆我以後自然會算，你扶我去床上躺一會兒，順便去廚房幫我煎了藥。”
杏仁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一一照做。
晚上有宮女來驗身，給沈飄零驗身的正是今天為她們領路的宮女。沈飄零拉住她的手囑咐，“我這肉糙禮粗、體弱多病的事兒，還請姐姐照實說去。”
“你倒是不同常人。”小宮女好笑地挑挑眉毛。沈飄零莞爾一笑，“誌不同嘛。”
第二天開始就是正式學習禮儀，這一夜沈飄零沒怎麼合眼。倒不是怕後麵的路難走，沈飄零雖是村土養大，但蒙師父洪恩，書讀的多，禮也學的不少。歌舞她一向不拿手，詩詞歌賦琴棋字畫倒是拿手。她擔心的是怎麼把握這個度——做的太好會太出眾，做的不好又會被淘汰。
十五天的訓練已經淘汰了七個人，怎樣淘汰的沈飄零並不想多問。她知道明哲保身，況且靠著才能在秀女中站住腳也是不易。
現在還剩十三個人。據說會從她們中選一個嬪妃、兩個美人、三個才人。
沈飄零看中的，卻不是這些膚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