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了,時光把鄭文軒這顆恒星的原子核一點點碾碎、向黑洞坍縮,卻把林沛然打磨成了一塊暖玉,哪怕隻是掌心一點微弱的溫暖,也足以熨帖全部的傷痕。
鄭文軒放下琴,朝他走了過去。
林沛然全身都僵硬了。他切實看明白了鄭文軒眼裏的東西,心裏有點害怕,又隱隱期待著什麼,坐在鼓凳上不敢動。
但鄭文軒什麼也沒對他做,他隻是長歎了一聲,輕輕把下巴擱在了林沛然的肩膀上,曲著脖子、弓著背的樣子有點滑稽,又讓人心顫。
林沛然心頭沒由來一陣發酸。
他伸手抱住了鄭文軒,不再說話。
如果鄭文軒真的不想說出來,那他也不會強求。怎樣都好,哪怕隻能幫上一點點忙……他什麼都不問,隻要能讓這個人緊繃的弦鬆弛下來。
他原本想過,如果這次複合能超過兩個月……如果鄭文軒這次是真的願意回來,那他就把生病的事情告訴鄭文軒,讓鄭文軒有個心理準備,然後拚盡全力積極治療、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
可……他已經這麼辛苦……林沛然舍不得他再為更多的煩心事頭疼。
還是先不說了吧。反正隻要鄭文軒陪著他,他就絕對不想死。
他們又回到了大學時住的那間屋子,不大不小的天地,隻有他和鄭文軒兩個人。
……
五月的南方已經開始漸漸多雨,周末的天氣陰晴不定,從昨晚半夜就下起雨來。舒適的風驅走了暑熱,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敲在防盜網的鐵架上,發出令人安心的叮咚。
林沛然醒的很早,自從被這擾人的頭痛纏上,他的每一次睡眠都既淺又短,像永遠也得不到滿足和充分休息的苦工,在每一天被提著吊著、如被催命一般醒來。
天空的顏色朦朧而黑沉,臥室的玻璃被細細密密的雨珠蒙住,將漏進來的那些原本就昏暗的天光折射地更加柔和,帶著一種令人恍惚的溫柔。林沛然靜靜躺了一會兒,難得沒有立刻去衛生間嘔吐,而是往鄭文軒的方向蹭了蹭,縮進一團快要把他的心都融化的溫暖中。
雨天特別適宜睡覺,人的生物鍾也總是格外縱容這樣的天氣,所以鄭文軒還沒有醒。他也許是夢中感受到了溫度的靠近,不經意翻了個身,手臂剛好將林沛然攬進懷裏。
林沛然在這近在咫尺的溫度裏幾乎化成了水。
對方的體溫隔著不到幾厘米的空氣撲在臉上,令他麵皮止不住地發燙,他不敢再亂動,怕弄醒了鄭文軒,所以安靜蜷在他懷裏,昏沉聽著時間從窗簷漏走的聲音,一點一滴,把心裏那個窟窿填得滿滿當當,再也不會嗖嗖地穿風。
從前,他最害怕一個人在家睡覺,尤其是下雨天,一睜開眼麵對沉沉暮靄,空蕩蕩的房間裏,寂寞就會突如其來。那種感覺,會讓人以為自己被外界遺忘了,個體的渺小和人世的冰冷幕天席地地漫進心裏……
可是現在流進他心裏的,卻是暖暖的細流,潤物無聲那般淌過來,在心尖兒上暈開成一片,滾燙卻不傷人,平靜溫和地讓人想要流淚。
入耳的雨聲渙散模糊,神思怔忪的時候,他好像從身體上的疼痛中飛了出來。
他默默地想,如果能這麼相擁一輩子就好了。
*
『2018年5月某日。
這世上有沒有一種東西,可以令時間暫停,永不前進。
於是匆匆忙碌的生活隨之沉澱下來,放肆分裂的細胞就此停下腳步,光線可以凝固在最動人的那一種色調,安安穩穩,長長久久。
所有煩惱的一切,都再也不會到來,再也不會刺痛心髒。』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糖有這————麼甜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