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段(3 / 3)

窗外又在下雨,滴滴答答,恍若情人之間纏綿的呢喃,一聲一聲,敲進心底暈開微涼的清寒,仿佛聽著就能讓人頭腦清醒,又越聽、越陷在雨中,不知此身為誰,身在何方。\思\兔\網\

林沛然小心翼翼抱住鄭文軒,想說的話全都哽在喉間,尾音微弱地顫唞著,在黑暗裏低聲喊他的名字:“鄭文軒……”

“嗯?”

林沛然的腦袋深深埋了下去,幾乎沒有空隙的距離,讓他鼻尖上縈繞著的都是撩人心弦的溫度和氣息,他眼睫顫了顫,一點濕意順著眼角飛快劃下去,沒入鬢角裏消失不見,卻悄悄在耳窩裏熱熱地淌。

“鄭文軒……”他又喚道。

“我在呢。”鄭文軒手臂一撈,將被子掠過兩人,滿滿當當把他圈進懷裏。

“……鄭文軒……”林沛然聲音啞得厲害,似嗚似咽。

黑暗中鄭文軒皺了皺眉,本想揉揉捏捏他的臉逗他,指尖卻不經意摸到了潮濕的地方,他微微一愣,語氣一下子溫軟了不知多少倍,“我……我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你……”

林沛然隻搖頭,使勁兒搖頭,毛茸茸的腦袋在鄭文軒胸`前蹭來蹭去,撓得人心裏癢癢的,柔軟得不像話。他貪婪地呼吸,仿佛要把對方的味道深深刻進肺裏,“鄭文軒……”

鄭文軒說不上心頭的滋味,隻覺得所有的冷漠和黑暗都化成了淙淙的流水,隨著雨水一起流向更深沉的地方,明明平和溫暖,卻引得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乖,別哭……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是不舒服就說出來,別老悶著……”

林沛然捉住了他的手,十指扣進去,慢慢地收緊,力道卻並不大,隻要鄭文軒想,輕輕一掙就能脫開。

他悶聲輕問:“……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這話問出來的時候,聲音太小,微弱得像是某種幻覺。

窗外還不合時宜地響起了雷聲,轟隆隆震垮半邊天,就連林沛然自己都不確定,他到底說出口了沒有。

但他再也沒有力氣和勇氣問第二遍,這話問上一次,暴露在外的卑微和惶然就足夠他疼得喘不過氣,要好久好久才能緩過勁兒。

鄭文軒擁著他半晌,都沒回話,也不知究竟聽沒聽見。

林沛然等了好久,期望漸漸冷卻。掌心傳來的心跳和雨聲的節奏混在了一起,他默了默,低低開口:“……其實我變了,我早就不是溫室裏的花,無論風還是浪,我一個人也能扛住,頂著往前……風太大的話我就停下來,等風過了再走;浪太大我就躲起來,等浪停了再走;可你來了……可是你來了……”

他說不下去了,整個人縮成一團。黑暗中無聲的嗚咽,將他所有悲涼和哀楚都死死咽進肚子,再也不漏出來。

你來了,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陪你。”

頭頂那個聲音說。

林沛然一陣恍惚。

鄭文軒又重複了一遍:“我陪你走。”

“……”林沛然眼眶紅了,但黑沉的房間裏,鄭文軒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像一隻粘人的八爪魚,死死勾住鄭文軒不放,心底那根繩子“啪”地一聲崩斷,然後消弭於無形。

啊。

原來是這樣的啊。

林沛然終於發現,就算鄭文軒可能腳踏兩隻船,他心裏的坎也不是過不去。他以為“背叛”是他對鄭文軒陰晴不定的底線,是象征忠誠結束的終點,可是,在鄭文軒不知是真是假的承諾出口的那個瞬間,哪怕這“承諾”可能是輕飄飄的謊話,他都心甘情願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