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陰雲將陽光遮得嚴嚴實實,不肯給地麵上的眾生留下半點溫暖。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以往更冷。
第二十二章
他聽見林沛然說:“鄭文軒……”
“……鄭文軒……我疼……”
“……”
鄭文軒的胸口如被鈍器重擊。
他托穩了林沛然,微微仰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好半天才說出安慰的話:“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
隻有你願意為之而死的東西,你才能夠藉之而生。[注]
林沛然望著殘陽,說:“我……不後悔。”
跟家人斬斷聯係也好,放棄治療也罷,他漸漸地、什麼都沒有了,隻一副苟延殘喘的病軀,和一個等待的執念而已。
但若真等不到,就等不到吧。
盡管他內心無比期盼著能在最後有一些美好的溫存,能減少一點自己的不甘心,可想到自己終將離開,這心情就如墜入深海般,越陷越深,再也浮不上來。
“家”這個字,讓電話那頭的鄭文軒嘴角情不自禁揚了起來。
“劉海能拯救發際線,這是我最近發現的秘密……你造你為啥總顯年輕嗎?就因為……哈欠……你那劉海……”他說著說著,語聲就弱了下去,太近的呼吸吹在手機的麥克風上,震得林沛然耳膜直顫。
“唔……渣文?”
均勻的鼾聲悠悠從聽筒傳過來,林沛然哭笑不得。
這人真的累壞了。
他對林沛然淡淡地笑,又開始不知道第幾次的教他養花。
……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林沛然還是很興奮,他長久看著天邊赤紅的雲霞,像看到了十月裏如火的紅楓。
“我忽然想起一句成語,浮生若夢。”他說,“果然就像做了一場飄渺不實的白日夢……”
白玉知道,他又在想鄭文軒。
他瞥了瞥手機上的時鍾,猶豫了一下,跟鄭文軒說:“不早了,你明天還得上班吧?我這也沒什麼事兒了,要不你……”
鄭文軒沒動,“還早,我再陪你會兒。”
林沛然斂了斂眼睫,心又軟了。“……煞筆嗎,過會兒地鐵公交停運,我看你怎麼回去。”
鄭文軒卻顯得雲淡風輕,半點不放心上:“大不了不回去了,明天請個假把你好好送上車再說。”
林沛然笑話他:“你這算什麼?從此君王不早朝?”
那時候他還等得起,可現在,他等不起了。
他內心聲嘶力竭地渴求著,喊著他需要鄭文軒,喊著他想和他在一起度過最後的日子……然後厚重的網就將他的心牢牢縛住,再不能進半寸。
他必須把他推開。
林沛然澀然道:“是啊,我找你就是為了靈感啊。靈感這種東西又不是隨時就有,我都不想搭理你了,卻還一直跟你保持聯係,不就是圖這個嗎?你是我的靈感,靈感就是我的收入,我靠這個吃飯的,不纏著你纏著誰?”
“……”鄭文軒被他刺得有點不舒服,“……我知道你心裏有怨,但也別說得這麼……這麼……”
你看,就算身邊沒有一個人,也還是有關心他的存在的。
他的大腦,用痙攣這種指令,來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
他休息了很長時間,也沒有人來催他,於是他就這麼躺著,聽著儀器有規律的“嗶”聲,慢慢和呼吸的節奏維持成某種和諧的和弦。
林沛然古怪的腦子又開始產生靈感,扣人心弦的旋律和音符不住網上冒,在他心裏演奏著。
這舉世無雙的音樂會,隻奏給他一個人聽。
鄭文軒很想聯係他,又心生畏怯,他怕自己打擾了林沛然難得的安逸。林沛然那麼快樂地在名山大川裏放飛心情,他這時候湊上去,會不會給他添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