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糾結著定下決心,默默給自己定了個時間:三天,如果三天內林沛然和他沒有任何聯係,他就再不要臉一次,就當一切回到零點,他從頭開始追求林沛然。
他沒想到居然會被林沛然主動聯絡。
猝不及防的驚喜和忐忑,令他遲疑了好幾秒,才將電話接起來。
電話裏的林沛然聲音聽起來有點啞,鄭文軒知道他最近都在山上,就叮囑他,山裏溫差大,就算開了春,晚上也要蓋好被子,不要受涼。
『10月15日,婚紗照。』
……
他們要結婚了。
他們要結婚了。
他們要結婚了……
現在他知道,他所體會過的最難過的瞬間,不是所愛的人不愛他;而是明明清楚未來渺茫,他們仍努力著珍惜每一點滴相逢的機會、共同在社會的夾縫裏求生……結果,那個人卻比他先放棄了。
他太久沒有回複,白玉也沒著急,而是在發完所有的截圖之後,跟他說:『都這樣了,還是死心吧。』
可林沛然……不想死心啊。
就算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也還是想親口聽鄭文軒說出來。哪怕是令人絕望的真相。
他還記得鄭文軒的報警記錄,還記得鄭文軒的“等我”,他還帶著鄭文軒送他的戒指,鄭文軒說把他套住了的……說他的人、他的一輩子,都是他的……
『我要讀神行啦!拜拜!』
神行千裏是他們大學時一起玩兒的網遊裏的技能,眼睛一閉一睜,就是新的地圖。
他以為鄭文軒工作既然這麼忙,應該是沒空回了,所以也並沒期盼能得到及時的回複。
但沒想到鄭文軒在他上車沒多久之後,就發來了信息:『今天好點兒了嗎?還難不難受?』
林沛然心裏其實還是有點失落,他嘴上說著讓鄭文軒好好工作、努力奮鬥,但鄭文軒真這麼做了的時候,他又會有一點點落寞。
林沛然覺得這種地方,還是要自己親眼去見過才好決定,便順著問:“唐老師睡哪兒?”
白玉動作頓了一秒。
他從裏麵抽出一張名片,擱在最上麵,“這個。”
林沛然於是軟軟笑道:“那我睡他旁邊吧,他人好,能罩我,你給我帶草也方便。”
“……”白玉張了張口,心中忽然猝不及防湧上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他猛地忍住了,然後答:“嗯。”
在聊……其實他去年十月,被確診了腦癌。
他想問鄭文軒,在知道了他沒多久可以活了之後,還願不願意被他套上戒指,願不願意陪他走完餘生。
他真的……好想好想聽到答案。
林沛然表情全都埋在陰影裏,僵硬得不像話。
鄭文軒連忙打了個圓場,拍了拍他的肩,低聲跟他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處理一下……”
*
天光乍破,夜雨初晴,白玉如常來給林沛然送早餐。
林沛然懶懶翻了個身,陷在被子裏,不願起來。
“天色還早……要不你直接去上班吧,我這會兒不想起。”
白玉將碗擱在他床頭,一聲不吭拉開了窗簾,被春雨洗得水潤的陽光灑進室內,他淡淡道:“不早了懶蟲,太陽曬屁股了。”
他身在深淵中,被泥沼悶得喘不過氣,可是有一道陽光,一直都有一道陽光,他抬起頭就能看見。
*
林沛然,是他從第一眼就喜歡的人,他發過誓要一輩子對他好的人……是哪怕什麼內情都不知道、也肯義無反顧相信他,一個年頭、兩個年頭……用人這一生最好的年華陪他磋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