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五年,鄭文軒承擔了她全部的宣泄口,她心裏其實很清楚,自從林沛然一語道破,她就認識到,她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喜歡鄭文軒,隻是因為這個人,這個人比別人更有耐心、能陪她更久。
她骨子裏的自私,注定她隻考慮自己,她隻想找個能永遠接受她的發泄的工具人而已。
這麼好用的人,以後再也沒有了。
她心中難過。
無形之中,好像有一把刀子,正切著他的心,一片一片切碎,痛苦到語言難以言說。
終於,這折磨到了頭,他下車,看到出站口臉色陰沉的姚樂陽和白玉。
白玉遠遠地就看到了他,但一個字也沒說,轉身就走在了前頭;姚樂陽張了張口,本來好像想對他說什麼,最後卻也隻是紅著眼眶狠狠瞪了他一眼,跟在了白玉後麵。
鄭文軒回味了一下姚樂陽那個眼神的含義,心猛地亂了。
他手足無措,三步並兩步跟上他們,全身如墜深淵般,不停地下沉……下沉……再也落不到底。
白玉搖頭搖得幹脆,但想到林沛然看不見,又補了一句:“沒有。”
他收起地上髒了的床單被罩,無比順手把它們扔進洗衣機,然後熟練拿來拖把,把地上黝黑的血跡拖幹淨。
林沛然快五天沒怎麼吃東西了,白玉白天想著法子給他弄了點補充營養的流食,但林沛然還是吐得一幹二淨。白玉打算天亮就弄營養液來給他吊著,以免他沒病死先被餓死。
這些天,林沛然連咳嗽都變得沒有力氣,藥也幾乎灌不進去,好幾次白玉勸他去醫院吧,都被林沛然拒絕。
林沛然說:“去醫院的話就會變成刀板上不能動彈的魚肉……反正都要死,我不想死得那麼狼狽。就安安靜靜這樣挺好,反正後事都安排好了。等著結束,比想象中要輕鬆很多。”
他並非不遺憾的……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來D市,明年的今天還能不能來這裏看山看花、和鄭文軒攜手同遊,全都是未知數。這次去不了的地方,可能此生都再無緣看一眼了。
他也很失落啊……
但是又能怎麼辦呢?
所以他反而一直在安慰鄭文軒:“沒事啊,沒有的事,我玩兒得挺開心的,反正本來也就是自由行,隨便轉轉。現在到哪兒吃不到小吃看不到景啊,全國走下來還不都大同小異……”
說得多了,鄭文軒就揉他的腦袋,“這次你開心就行……等下次,挑個春天或者秋天,不冷不熱的時候,再把這回沒去的地方都走一遍,哥陪你。”
林沛然故意說了個他絕對騰不出空的時間,“11月吧,中旬?大概去一周。”
鄭文軒遲疑起來:“……可能……有點困難?”
林沛然扯了扯嘴角,“嗯?沒假期嗎?”
鄭文軒苦兮兮跟他講:“倒是可以調休……不過一周太長了,不好請。”
林沛然悲涼笑了笑,“哦,那婚假好請嗎?”
鄭文軒瘋狂地怒吼道:“他的戒指呢!!他手上的戒指呢!!!”
每個人都被他嚇壞了。他如同一隻發狂的野獸,誰也不敢去接近。
他反反複複摸著林沛然的手,那上麵本該有一隻銀色的戒指,是他親手戴上去的……
林沛然怎麼會舍得把它取下來呢?
怎麼可能會舍得呢?
老頭以為他聽不懂,瞪著眼睛吼他:“勞資喊你出克(去)!”
林沛然灰溜溜拿著單子,轉身想走,邁了兩步,又坐回來,“對不起,我是不是惹您生氣了?”
老中醫拿他沒脾氣,想敲他又下不去手;他一急眼就喜歡說土話,劈頭蓋臉的,林沛然隻能聽懂個囫圇,“你個伢子到底搞莫斯?個斑馬,都不想哈自噶老頭老娘呀咧?別個蠻想活,就你蠻想死,你要是我孫娃,勞資一巴掌誇你過克!你說你正滿還克啷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