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歎氣。
怎麼偏偏、偏偏是現在呢……
他莫名覺得自己挺矯情,明明期待著鄭文軒能來送他,可他不但不會把心事說出口,還直把鄭文軒往外推……於是林沛然敲了敲自己的腦門,籲了一口氣。
『嗯,大丈夫萌大奶。』
鄭文軒沒有再回。
林沛然還沒意識到這“忙碌”的沉默意味著什麼。
回到B市的他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除去寫歌糊口、定期去醫院治療,剩下的時間就隻餘幫鄭文軒“看家”,守著他的一畝三分地,一個人霸占兩米寬的雙人床。
第一次是在什麼時候呢?大一那會兒,他和鄭文軒剛同居了半個學期,正是蜜裏調油如膠似漆的時候,他們被學長們坑了,拉去了和外院的聯誼。
林沛然當時生怕鄭文軒被別人占了便宜,自不量力給他擋酒,結果鄭文軒沒喝多少,反倒是他自己被灌得七葷八素。他酒品不太行,喝醉之後就化身接吻狂魔,逮人就親,弄得鄭文軒頭痛不已。
他是被鄭文軒連拖帶扛給弄回家的。
鄭文軒把他按在浴缸裏刷洗,他卻完全斷了片兒,傻兮兮抱著鄭文軒的腦袋一個勁兒告白,大著舌頭說盡了平時不敢說的熱烈情話,把鄭文軒感動得心肝都化了……然後林沛然一勾頭,就吐了人家一脖子。
那時候鄭文軒沒直接把他扔出去,可真是好脾氣。
白玉似乎想對他笑,但沒笑出來,強扯的嘴角顯得僵硬又別扭,“不想問。”
“你怎麼不趕我走……我說不定就死在你家了……晦氣。”
白玉搖頭,“我在醫院見的死人還少嗎。”
林沛然忽然就掉了淚。
他不想在白玉麵前顯得太難看,可是他也沒辦法阻止自己現在的表情,他笨拙蹭著臉上的淚水,一張口就是喘不上氣似的抽噎。他全身劇烈顫唞著,淚腺如同失控,停不下來。
姚樂陽問他,後不後悔,他點頭,又搖頭。
他以為,他隻是不得已放棄了一次送別的機會,等他的事塵埃落定,他可以有一生的陪伴時間,去補足這次錯失的幾分鍾見麵。
可他錯了。
因為很多時候,這世上有些人,你其實已經見過了這輩子的最後一麵。
隻是,在你們如常分開的那個時刻,你並沒有發覺,還微笑著向他道“晚安”。
林沛然沒有再搬回去。
周末休息的時候,鄭文軒就會來工作室看他,兩個人和從前仿佛沒有任何不同。他們總是這樣,不管分開多少次,都恍若親密無間。
月底,鄭文軒的單位總部那邊似乎出了什麼狀況,他不得不匆匆結束在B市的調研,回D市去。
林沛然隱約猜到,他是決意借此回去做個了斷,所以就沒有挽留他。他既然答應了鄭文軒,給他些時間、讓他再去拚一拚,那便沒必要再多問什麼。
再大的風浪,他既不肯讓自己同行,就等著吧。等他揚帆回來,等到……不能等了再說。
在那之前,他會照顧好自己,努力把時間攢得多一點、再多一點。
“唐謙以前說,我們是罪人。”
林沛然怔楞看著他。
“他說像我們這樣的人,是違背世界普及的意誌和認知的‘異類’,存在即是原罪。我們生來就注定會傷害一些人,會受到世界的指責,若承受不起痛苦和謾罵,便最好做個絕情淡漠的人,孤獨終老。”
林沛然的眼睛慢慢睜大。
白玉望向他,“所以你也不必整日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心會痛,說明你還知道自己有罪,還不至於無可救藥。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減輕罪孽,這本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