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然沒有勇氣抬頭,他毛茸茸的腦袋就搭在鄭文軒脖子旁邊,路人的角度也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怎麼了。他裝死似的伏在鄭文軒背上,一張口,鼻頭就酸起來:“……都說了想回去了。”
鄭文軒義無反顧往前走,反問他:“想吃什麼味兒的?難得來一次,差這麼幾步太可惜了。”
“……”林沛然沉默了好久,悶悶道:“……原味。”
他迅速走進房間,“哐”地一聲把門摔上,抬手,開燈。
“……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嗎?私闖民宅,非法入室,我可以——”
“你可以報警。我進來的時候是找樓下管理員要的鑰匙,我說我是你女朋友,備用鑰匙丟了,你急著拿公司的資料,讓我來取。”她把一串鑰匙扔在鄭文軒腳下,“我借了管理員的鑰匙就去配了六把新的,老頭兒知道我爸是單位老二,懷疑誰也不會懷疑我。”
“……”
她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直勾勾盯著鄭文軒,“不過你別忘了,這裏是職工公寓,不是你家,更談不上民宅。你也可以回頭把鎖換了,反正整棟樓的房間換鎖,都要給樓下老頭兒交一把備用鑰匙。”
鄭文軒茫然無措。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沒有人能教他該怎麼做。
他曾經盲目相信著自己的選擇,認為自己的隱忍都是為了未來的美好;但如今,他連自己也沒辦法相信了。
他拿起手機,又放下,如此反複,來來回回。
他突然意識到,他其實什麼都不怕,隻獨怕林沛然不要他。
白玉頓時緊張起來,“怎麼了?”
林沛然皺了皺眉,“……到了嘴邊忽然想不起來了。”
白玉就接著他說:“……他會每天花好大的功夫,在兼職打工的空隙琢磨換著樣給你做吃的;會給你挑衣服,然後買大一號的直接當情侶衫;會搶著幫你寫報告,免得你手酸……”
“噫……”林沛然微微睜大眼睛,“對,你怎麼知道的?”
過了半晌,他自己又反應過來,低低笑了笑,“……傻了,我傻了,你別理我。”
他覺得這樣不行,但拖著拖著,一兩個月過去,他還是什麼都沒能托付。
是藥三分毒,因為治療的副作用,他在回應鄭文軒的聯絡時,顯得精神萎靡、興趣缺缺。到了後來,他幾乎每天都會問鄭文軒,“還要等多久?”
鄭文軒不知道他怎麼了,他給不出確切的時間承諾,所以沒法回答。於是慢慢的,他主動找林沛然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全心把精力放在攻克貝佳上,身邊的人都開始相信貝佳精神不正常,認識到她的危險,這讓鄭文軒獲得了近乎扭曲的成就感。他在一步步毀掉這個女人的時候,就如攻克高數題那樣越戰越勇。
隻是,這樣的“冷卻”,對林沛然來說無異於雙重打擊。
他好想接受啊。
他攥著手上的戒指,差一點就把應承脫口而出。
然後他聽到聽筒裏,一個格外委屈狼狽的、細弱的聲音,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喊了一聲:“鄭文軒……”
是貝佳。
林沛然清醒了。
“……”
“鄭文軒,”林沛然歎道,“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鄭文軒知道,他這次是真的傷透了林沛然。
胸中無處排遣的苦澀,漫無目的地在身體裏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欲言,又不知從何說起,混亂的思緒在喉頭與腦海間沉沉浮浮,最後出口變成蒼白無力的:
“我是真的拚盡了全力,想要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