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延很清晰地叫出了遊不殊的名字,在脫口的一瞬間他竟然感到一絲陌生,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但他並不懷念,隻是覺得非常悲哀。
光芒萬丈的遊不殊早就在戰爭中化骨成灰了,這個戰神的名字,不該屬於他背後這個心死的男人。
遊不殊坐在書桌後麵,他慣常的位置,慢慢悠悠喝了一口JEZZ泡的茶,聞言輕輕地勾起了嘴角:“JEZZ可能正在傷心。”茶都泡苦了。
蘇延驚訝地“嗯”了一聲,原來人工智能也會傷心嗎?
明明有些人都不懂怎麼傷心了。
“到時間了嗎?”遊不殊問,他神情那麼鎮定自若,仿佛仍是在萬軍之中那個靜靜蟄伏等待時機悍然襲擊的統帥。
蘇延沉默了片刻,說:“再等等吧。”
他坐到遊不殊對麵,一雙深綠的眼眸對上了遊不殊沉靜的麵容。
“上一次我們這麼相對而談,還是十四年前。”
“我們很久都無話可說。”遊不殊回答他。
蘇延冷笑:“那是因為你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固執地不願接觸世界,喪失了進攻的勇氣。我猜,你甚至不知道,現在的掌權者是誰,又是誰派我來的。”
他都懶得知道,是誰,想要殺死他。
遊不殊歎了口氣,認認真真地問:“蘇延,一個個統治者上台卻又潰敗,家族得勢忽而覆滅,但是你和我,像我們這樣的人,可曾有過一刻開心?”
“你要說什麼?”
“我想念我們年輕的時候,一腔熱血和勇氣,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方向,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但是那時候是真的非常高興。”
“或許我也有點懷念那個無情的英雄,不管不顧地追求正義與榮耀,不會恐懼,不會憂愁,堅定地一往無前,是我下定決心一輩子追隨的人。但是你背叛了我們的理想,我們的抱負。不是我,是遊不殊做了逃兵。”
“或許吧,”遊不殊閉上眼睛說,“但是蘇延,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沒有害林朗,更沒有背叛國家。”
蘇延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騙鬼的話嗎?‘遊不殊策劃了厄科國襲擊事件,為了陰謀不被泄露轟炸了整個厄科國’。你殺林朗?你有什麼理由殺他,更別提那一顆粒子炮其實是我親口下令發射的。如果有人想害你,他們可以搞出一千一百個你叛國的證據,而你一個也反駁不了,即使我們都知道你清清白白,全銀河都找不出一個比遊不殊更愛天琴座的人了。可那又怎麼樣,就是因為你愛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的人也愛你,所以你必須死,因為叛國的消息一傳出去,立刻會引發輿論的騷亂,人心惶惶,社會動蕩,連曆史教科書都要徹底更改,整個天琴座的信仰就此覆滅。要想讓卑鄙的當權者閉口不言,高尚的人就必須付出性命。世界可真好笑,無論這個國家怎麼觸犯眾怒,隻要政府搬出來偉大的愛國者遊不殊,人民便會憶苦思甜,立刻原諒他們的一切所作所為。更好笑的是,某些人看似穩固的統治全部建立在遊不殊身上,但他們現在卻想方設法要殺死你。”
遊不殊說:“或許因為死人才能全然無害,永垂不朽。”
蘇延雙手撐著桌子,猛然站起來,用和他溫和氣質相悖的狠戾語氣說:“遊不殊早就死了!真正的遊不殊不會卑微地求我相信他沒殺林朗,他會提著凱哈克,把幕後耍陰謀詭計的人一個個翻出來,拿他們的人頭去祭奠林朗的墓碑!那個遊不殊被汙蔑叛國時,不會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譽和所謂的天琴座人民的信仰,忍氣吞聲地選擇自殺了事,他振臂一呼,所有天琴座人都會相信他,因為他是共和國的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