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另一端的老頭抬起皺巴巴的麵龐,他臉上的紋路如同樺樹樹皮,淹沒了原本的樣貌,唯有一雙眼睛像鷹隼般勾住。他滿懷信心地為自己辯解,渾濁的瞳仁緊緊盯著主顧,“你得相信一個老克格勃。”
為首的男子抬了抬手,同伴就輕巧地把一隻小皮箱拎到了桌子中央,笑容很斯文有禮:“是定金,要是真像你說的,這樣的箱子還會有兩隻。”
老頭狐疑地把箱子拽了過去,目光頓時變深了許多。
“不用清點嗎?”對方語氣還是溫柔得體,但老頭耷拉的眼皮提起來,警惕地看著他:“不用,我知道金子該有多重。”
即使十一寸的小箱子,大概也有近五百斤,而這個看起來風輕雲淡的男人一隻手就拎起來了。
“靜也,”主位上的男人喊了一聲,“我們走。”
“陛下,果真都要交給外人去做嗎?其實我可以……”
“沒那個必要,”他的話被幹脆打斷,遊競轉過身來,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初冬的細雪落在呢麵大衣上,言簡意賅道:“你是我的軍人,這種事情不必沾手。”
他抬起眼來,漆黑的瞳孔裏閃過雪片冷冷的光,讓言靜也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了一片雪。
遊競笑了一下:“沒見過雪嗎?”
“在河岸基地待太久了。”言靜也拘謹地回答。河岸基地選址在岩石星球上,幹旱寒冷,很少有降水。
“俄羅斯很多雪,景色也很美,在這裏的幾天,你可以出去逛逛。”
言靜也微微頷首,目光堅定:“恐怕我已經不適應這樣的生活了。”他有些急切地補充道:“陛下,回天琴座後,靜也還是想值守河岸。”
“哦,”遊競斜睨了他一眼,溫和地說:“可我擔心你擁兵自重,怎麼辦呢?”
“陛下!”言靜也大驚之下,也不顧這是什麼場合,會不會有人經過,立刻就要跪下行禮。
那一刻,遊競突然出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肘,把他鉗製在要跪不跪的姿勢,微微彎下腰,低著頭,緩緩把他扶起來,垂眼看他驚慌的表情。
遊競突然笑了,說:“你知道嗎?我十年前,來過這裏。”
一隻手飛快地按下車窗,露出一張年輕肆意的麵龐,目光掃過人跡冷落的街道,張嘴抱怨道:“太無聊了,他談他的生意,為什麼非要強迫我一起過來?”
“甄大公子,這些基業以後都是留給您的,董事長用心良苦。”旁邊的秘書笑一笑,像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對他說道。
甄辰遊扯了扯襯衫的領口,把細長的紅色領帶扯得鬆開了,低下頭嫌棄地說:“別這麼叫我,折壽。”他吸了一口氣,眼神一轉,又微微笑道:“正經的甄大公子也不是我,對吧?”^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秘書隻能對他笑一笑,明白這個話題不是他可以涉足的。甄同風一輩子被他哥哥壓一頭,大半的指望都在眼前這個抱怨不停的小少爺身上,盼他能和堂兄弟們一爭高下。
甄辰遊聰明之極,但沒有他父親一樣成就事業的野心,他被教養得冷漠華貴,神情中一種年輕人才會有的不屑一顧,卻又不輕薄,明白自己還有大把青春可以揮霍所以對一切事物都不願動容,偶然一笑,仿佛能照亮整個世界。
他大學還沒畢業,正因為前途如何和父親角力,死都不願意進自家企業。這次來俄羅斯的投資談判,甄同風想讓兒子在合作夥伴麵前露露臉,甄辰遊卻咬死了一個字不肯多說,隻一臉謙遜疏離地站在旁邊當花瓶,對方能源部的一位年長官員聽說了甄辰遊的履曆,倒是格外多問了幾句,在聽見他導師的名字時微微一笑:“他當年在蘇聯留學時,我們是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