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二十二天。
三下天之前白彥飛去香港到集團公司開會。二十二天前他正要回來。那時候我已經接到了麵試通知,每天塞著耳機聽法文——其實當時我已經決定了即使麵試通過都不會去巴黎,但就是沒法抗拒麵試的誘惑。
記得那天一大早我躺在被窩裏背詞彙被他的電話打斷,他聲音聽起來還算愉快,說:“起來了?我上午還有事可能趕不去上十點多的飛機了,改簽了。要推遲點兒來,晚上到。”
“噢,行啊。”我遲疑著隨口回答,正醞釀要如何開口。
“這幾天沒去我那兒?”他接著問。
一提到這個我就沒有興致:“沒。我沒事去你家幹嘛?”
他還挺有說笑的心情:“寧默同誌,你就不能提早實習一下怎麼做人家太太?這麼多天沒人在,房子亂著呢,晚上回來怎麼住?不是要色誘我留宿你家吧?”
“誰愛留你,你就不會住酒店?”我態度不甚友好地反問。
“……又怎麼了?誰惹你了?”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輕聲說:“我不想穿別人的拖鞋。”
他停了停,什麼也沒說。
這個時候我的房間門口傳來於箏的腳步聲,她見我在跟白彥通話,便指著自己的手機對我眉飛色舞地做口型:“我——被——錄——取——了!要去新橙上班了!”說著還比了個穿衣服和吃東西的動作,又再指了指大門口,示意我趕緊起床來一起出去找吃的慶祝。
“行了,你不是有事嗎,我一會兒還跟於箏出去,回來再說。”於是我打破短暫的沉默,掛了電話。
很奇怪,出門口的時候我無端地猜想他此時此刻的表情——應該是眉頭有些微微的皺,像晴空裏的微風將雲吹起了波瀾,轉瞬便平息過去。
然而我們沒能“回來再說。”因為白彥沒能回來。
當天傍晚,那趟本該在首都國際機場降落的航班中途在某個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地方撞山失事,飛機粉碎性裂解,機上141人全部遇難。
新聞裏說撞擊點海拔520米。從撞擊痕跡判斷,飛機是呈接近90°的右坡度側著撞山的,當時現場失火,據說,事故後有關技術文件曾被重新查閱過,證明該機右發動機油門反應遲緩,雖經檢修,但未能徹底排除。
我仿佛看到一朵破空燃燒的璀璨煙花,升騰起各色煙霧彌漫了視線,帶著劈辟啪啪的裂響聲震耳欲聾。那一刻似乎眼已失明耳已失聰。
新聞還說由於飛機是在撞擊後粉碎性裂解,殘骸搜集十分困難,大部分已找不到或流失。於是,從知道白彥遇難到親眼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用去了整整六天不眠不休的等待。
第一天,白叔叔和Chriatine阿姨聞訊起來。
第二天,我接到快遞公司的電話。是一個事故當天上午寄出的包裹,寄件人姓名裏赫然寫著“白彥”。拆開來看,裏而是一雙淺咖啡色格子拖鞋,鞋麵上的細絨幹淨柔軟。閉上眼睛,那是白彥嘴角微微上揚的笑容。
我打開他的鞋櫃,把那雙新的格子拖鞋放了進去。這才發現鞋櫃裏根本沒有一雙粉色的維尼拖鞋。我以為始終在他心裏占據著某些位置的往事,原來早已經隻剩下一片空蕩。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第六天,一枚再熟悉不過的銀白色指環被交到我手裏。他的戒指跟我同款。隻是稍稍完一點,簡單的圓環裏向內鑲嵌著閃爍如星的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