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改良式唐裝上衣,藍色七分褲,腦後束起高高的馬尾,大約十四歲左右的少女站在種滿各種櫻花的庭院裏,仰視漫天飛舞的粉白色花瓣。
寒毓過世後,笑眉兒隨即宣布退出舞壇,背起背包踏上周遊世界的旅程,在鳳卿的陪伴下,倆人走走停停,擁抱過愛琴海的夕陽;親吻過金字塔的基石;穿越過亞馬孫流域凶險異常的叢林;爬到阿爾卑斯山當了一段時間的牧羊女……
越是接近,鳳卿的心裏對笑眉兒的感觸就越深,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對笑眉兒的了解是多麼的貧瘠。就好像是恒河沙海中一粒小小的沙礫。不過,現在開始重新了解,也不晚。
“笑眉兒,不如我們去山裏賞櫻吧?順便度個假。我有位學長在山裏有座種滿櫻花的莊園。等會,我跟他打個招呼,安排下。”小心翼翼的提出建議,眼睛盯緊笑眉兒臉上的表情,見她沒有反對,心裏一陣高興。
自寒毓過世後,笑眉兒好像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唯獨江南的那片梅花林依然如故,畢竟,那是她母親休憩的地方。
清晨的朝露還未退散,初升的旭日將陽光擰成一條條金絲線,將晶瑩剔透的露珠兒一粒粒串起,等待有緣之人。爛漫的粉霞如火如荼地開滿了整個山林,嬌豔的粉,素雅的白,高貴的淺紫渲染出浮麗的奢華,婆娑起舞在春的腳步中,燃盡短暫的一生。那是讓人為之震撼的對生命重新的演繹。
空靈激越的笛音穿透林中的薄霧,徜徉在如同仙境般的世界,洗滌人疲憊的心靈,仿若春雨過後,大地複蘇的清新。
尋著笛音而去,腳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軟的草地上,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伴著太陽緩緩升起,朝露漸漸消失,眼前的景色慢慢呈現。
櫻花樹上,一名穿淺藍色長裙,黑發過肩的少女低頭斂眉,手裏拿著一支墜了白色流蘇結的紫玉笛,隨意地坐在樹杈,晃動白玉似的赤足,哼著從未聽過的曲調,輕柔的嗓音低聲的清唱,婉轉優美,一遍一遍,道不清說不明,是喜,是悲,是怨,是恨……
末了,一聲輕歎從她口中溢出,淺淺地輕柔回旋在人心頭的某處角落,生根發芽……
遠遠地傳來叫喚聲,一聲比一聲急促,少女聽到,抬頭,平凡的麵容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笑自彎的眉毛下麵,深邃如星的眼眸迸射出媲美太陽的光芒,令人為之眩目。瞬間改變平凡的麵容,使整張臉變得靈動起來。
輕笑出聲,輕盈從櫻花樹上飄落下來,黑色的長發隨風曳開,藍色的裙擺揚起層層漣漪,見她往自己站立之處瞥了眼,隨後,彎腰提鞋,持笛赤足離去,如風的身影融入那片粉白,有種說不出的妖嬈之美……
長籲一口氣,凝神注視了會少女離去的方向,低語:“笑眉兒,笑眉兒……”
從此這幅夢幻般的畫麵深深地雋刻在少年的心底,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的腦海中總能浮現少女傾世絕俗的笑。
“鳳卿哥哥,一大早找我有什麼事呀?”帶著中國江南水鄉特有的柔軟音調,咕噥眼前一身黑色西裝,戴上金邊眼鏡的銀發俊美男子。待看清他的衣著,麵色微變,隨即又恢複慵懶的模樣。
“我接的那個案子出了點事。必須得馬上趕過去。笑眉兒,你乖乖待在這裏玩。過幾天我便回來。以後,不許光著腳到處跑,知道嗎?”伸手拿過少女左手拎的淺藍色繡花布鞋,蹲下`身子,讓她坐在腿上,細心地從口袋裏拿了塊幹淨帕子為她擦拭赤足,穿上布鞋。
“知道了。鳳卿哥哥,說實話,那案子不會有危險吧?你可千萬不要騙我哦,即便是善意的欺騙,笑眉兒都會走得遠遠的,不再相見。”軟綿綿的聲音說著很平常的話語,卻讓剛發放下心的鳳卿驚出一聲冷汗,他冷漠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思慮再三,開口:
“笑眉兒,這次的事有點危險。不過,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平安回家。”
“嗬嗬……隻要鳳卿哥哥記住笑眉兒的話,就好了。”
輕柔的話語聽在鳳卿的耳中卻有比泰山還重的分量,他苦笑了下,笑眉兒說的話全是真的,若欺騙一次便不再相見,她必定會做到。她的性子比寒毓學姐有過之而無不及,那般真實自然的活著,鮮明得讓人心生向往。難怪淨一大師執著於讓她修行。是不想讓這最後一絲純淨,泯滅在這肮髒的人世吧!
扶著樹杆,目送黑色的跑車淹沒在那片爛漫,由心而發的失落感深深地影響著她的情緒,從這個世界張開眼,第一個瞧見真心嗬護的是母親寒毓;第二個便是被稱為“清道夫”的他。寒毓的愛是血脈相連的愛,是血濃於水的情。而他呢?又是什麼樣的情感,使他做出永不背棄的誓言!
莫名的感受占據了笑眉兒遊戲人間的心,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再繼續,呼吸間平複混亂的心神。抬頭遙望遠處連綿的群山,蜿蜒曲折的河流,廣闊的天地盡收於目。閉上眼,享受自然賜予的豐厚禮物,因鳳卿離去空落的心,瞬間被填充,滿滿的溢出來……
見天色不錯,景色怡人,想起好久沒畫畫了,想起偶爾學來的粉筆畫,交待管家一聲,說要去櫻花林中寫生幾天,便背著背包與畫夾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