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公司決定年底前要將他調職去東京。也許再過不久,我們全家要搬去東京。”猶豫了下,乾貞治抬手推了推眼鏡,說出另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在柳蓮二的心裏,再壞的消息也比不上宮崎瑤要離開的消息,可當他聽到乾貞治也要離開神奈川,搬家去東京時,他的心跳驟然停了一個節拍。抬起頭,盯著好友藏在鏡片後嚴肅的眼神,腦海裏混亂成一團,要離開了嗎?都要離開了嗎?幻想過好多次分離的場景,沒想——就當是排練吧?學會默默看著身邊人的來來去去,習慣看著他們微笑著說:蓮二,我要走了……
“東京離神奈川不遠,坐地鐵才半個多小時。我們有的是時間相聚。”嘴角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意,柳蓮二清秀的麵容在朦朧的月光下變得模糊。
“貞治,我家到了。晚安——記得,明天一起去醫院。”
“好!蓮二,晚安。”明白好友的不舍,乾貞治幹淨有力的回答。
“晚安。”
另一邊,宮崎瑤興匆匆地飄去老師的居所,卻發覺房子裏空無一人,在畫室裏等待了好久,也沒見一個人回來,她悻悻然地飄離。百無聊賴地在東京市的夜空飄來蕩去老半天,看了眼漸漸發白的東方,長歎一聲後,飄向醫院她所在的頭等病房。
盤坐在床頭,凝視著無聲無息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的她自己,心頭湧上一股酸澀,她不想離開,真的不想離開。尤其在她遇到柳蓮二和乾貞治以後,她愈發覺得她過去的無所謂是錯誤的。
嘴上說不恨父親,心裏難道真的不恨嗎?不,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麼猶猶豫豫?不早點和父親坦白,說出她的不滿,說出她心底的恨,說出她的渴望——也許,最後父親還是麵無表情的轉身離開。但她努力過了,不是嗎?搞到現在這種局麵,從很大的程度上來說,她自身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可惜,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低下頭,伸出手,撫摸躺在病床上女孩蒼白透明的臉頰,說聲對不起,一念之差,受苦的由始自終都是她自己。
這時,門悄悄地被打開了,一名神情憔悴的中年男子在門口躊躇了好半天,艱難的邁出第一步。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似冷漠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褐色的頭發蓬亂成一團,下巴上有明顯的胡渣,向來筆挺的西服,皺成了鹹幹菜的模樣……
望著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息的女兒,宮崎靖良眼前一陣昏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是他不愛她?而是他無法麵對和妻子長得一模一樣麵孔的女兒!故意冷漠的對她,無情的苛責,希望她能放下對他的感情,放下對世上所有人的感情,不會再相信世界上所謂的情感,能夠無情無愛的度過一生。不會像她的母親一樣,在如花的年齡凋零。希望她能夠逃過南宮家女兒生下來就背負的詛咒。
“是我奢求了嗎?月兒,到頭來害死我們倆唯一寶貝的人,卻是我這個一直想要保護她的父親。月兒,對不起,我沒有照顧我們的寶貝。在我自以為是的疏遠中,我們的寶貝放棄了她的生命。
月兒,你知道嗎?當我聽到醫生說瑤瑤的求生意誌薄弱;當我聽到那兩個男孩說,瑤瑤是自己踏上人行道;當我看到東山魁夷大師給我看關於父親的畫——我才知道,我這父親當得有多失敗——”
平息內心的震驚,宮崎瑤眸色複雜地看著從血緣上來說是她父親的男人。第一次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狼狽樣子;第一次看到他無情的眼睛裏流下的悔恨的淚水;第一次了解到原來這個在她眼裏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是這麼的軟弱。
這個連命運都不敢抗拒,隻能以消極的逃避來對待唯一女兒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父親。宮崎瑤墨色的眸子裏流露嘲諷的笑意。了解父親苛責無情對待她的幕後真相,她忽然好想放聲大笑,原來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抬起手,摸了摸溼潤的臉頰,魂魄也有眼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