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的一隻細長匣子,蓋子一起,清香撲麵而來,飄渺而濃鬱。她有些沉醉地長長呼吸著,恨不得將每一縷香氣都據為己有,眼睛輕閉,卻是不多時,又睜開來,目光決然。
匣子裏是一捆色澤普通的散香,湛藍箏謹慎地取出三支,法杖一打,將這三支香都燃著了,平穩地舉起,再對著那方未寫一字的深紅色神牌,拜了三拜。隨後她將這三支香,都小心地放入神牌前的香爐中——爐內的灰燼,色呈暗紫,且早已冷卻。那新放上去的三支香,隨著三點微芒輕巧地亮起,開始不緊不慢地燃燒開,很快就撲撲落了些細灰,縷縷紫煙噴薄而出,靈蛇般纏繞在神牌四周,盤旋而上,很快就讓神牌、祠堂,都若隱若現在香煙的籠罩下。
湛藍箏隻是屏息觀察——過了約莫五分鍾,神牌中部突然擦出一抹光亮,就好像朝陽的光芒染透海平麵般地逐漸充盈起來。湛藍箏有些許的激動,但很快又繃起臉來。她很淑女地在神牌前默默佇立著,隻透過香煙去注視那溫暖的光芒——拳頭不由握緊。等了好久,她那一肚子的情緒,隻化作了深深一歎。
這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坎坎坷坷,著實不易。
自己最清楚,內心深處,數不清有多少次,都盼望著這個時候,能早些到來。
甚至有時候,會軟弱地想提前結束一切。
可是現在,這個時刻,真的可以到來了……
她卻茫然無措了。
該怎麼去麵對呢?
這種內心深處,自己都很難察覺到的、軟弱的依賴感。
並不好。
宗錦是在附近公園的小山坡上感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急速朝他逼近。
略微吃驚,但也不算太詫異,明知早晚的事。他隻是平靜地看了看湛家主宅的方向,輕輕搖頭低笑。
湛藍箏,你以為無涯回來了,又能如何?
無涯回歸,我父親自然也回來了。
優勢依然在我手中。
身後樹葉沙沙,一些陳年枯葉在他身旁飛旋。宗錦後背泛起冰涼,心中微微激動,他強自鎮定,調整表情,這才轉過身——“父親。”
他恭敬地欠身,“父親,您終於回來了。太好了!兒子等您許久。您知道嗎?我們從一開始就中計了。”
柏樹最低的那根枝椏上,閑閑地坐了位白服的雍寂。
他模樣自然未變,黑發如瀑,配上一張年輕人的俊朗臉孔——他更像是宗錦的兄弟,而非父親。就連眸底的那一寒冷意與唇邊讓人捉摸不定的微笑,都未隨著時光的推移而消失。
“是中計了。”他低調地笑著,“是中了你的計。兒子。”
宗錦垂手,他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插言。
雍寂隨手取下一杆樹杈,放在嘴邊一吹——那樹杈轉瞬化作插滿銀亮圖釘的木板,將這與刑具無異的木板直接丟到宗錦身前,他隻是眼皮慵懶一閉,涼涼道:“跪下。”
沒有絲毫遲疑,宗錦低著頭,直接跪在這方木板上,膝蓋和密麻圖釘接觸那瞬間,兩隻手掌因忍痛而驟然握緊——他抿緊了唇,等了一小會兒,才感覺到膝蓋上,流過溫熱的溼潤,正在淌過心間。
雍寂微笑道:“把手鬆開。真的很痛嗎?如果這個你都覺得痛,那麼我要考慮加強對你的疼痛訓練了。”
宗錦依然低頭不語,雍寂一伸手——胳膊如麵條般抻長,好似章魚的觸手。五根手指捏緊宗錦的下巴,強行抬起他發白的臉,“我堂姐呢?”
“……姑母,神逝了。”
“誰做的?”
宗錦低聲道:“我。”
雍寂仰頭,爽朗大笑,直衝雲霄。這聲音猶如魔樂,隻捅宗錦的耳膜,攪拌著他的聽力世界,隻讓他感到頭痛欲裂。猝然頂住了太陽穴,宗錦緊緊盯著地麵,渾身的骨骼因繃得過緊,而咯咯響。雍寂陡然停聲,一掌揮出,宗錦飛起,撞向身後一排鬆樹,重又滾落在地,眼前金星四射,肺腑翻滾不停,一股子熱流頂撞向上,又努力給忍了回去。他不敢在地上趴太久,幾乎是剛一落地,就開始努力起身,奈何膝蓋的火辣生痛,讓他動作遲緩了不少,還在掙紮間,雍寂一甩衣袖——布條纏住宗錦,直接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