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塞,身影一閃,躍上屋頂,疾馳而去。
程書澈抱著那堆衣裳兀自發呆,淡淡的皂角味兒徐徐鋪開,鑽入鼻腔直衝進腦中,那些斑駁的記憶片片飄落……
“程端,快把衣裳換了,全是汗味兒。”
“程端,你再不沐浴更衣,我便不再理你。”
“程端,你聞聞,這剛收下來的衣裳是不是有陽光和皂角的味道?”
“程端,我要是走了,你不要為難自己,我終是有負於你,不值得你傾心以對,為我兄弟反目,浪跡天涯。”
望向空無一人的屋頂,程書澈終是懷抱那堆衣裳默默轉身……
*
隔日傍晚,程書澈正指揮小彥打包行囊,將所有的藥材分門別類裝向箱中,正準備回竹林精舍。
“先生,我們好不容易才和顧家相熟,為何又要離去?你不找藥仙大人的女兒了,不要藥引了?”小彥刻意放慢手上的活計,期盼程書澈能認清形勢,改變主意。
程書澈垂眸微笑,“不找了。”
是的,不找了,他不想知道瑤兒的真正死因,他也不願意像闕朝羽那般守著一具冰冷的軀體了此一生。
錯過便是錯過了,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無功的蒼白,他又何必執念於此。
“不找到她,這世上便沒有藥引。”
闕朝歌說得很清楚,要他毀了藥引,不再尋找便等同於毀了,他也不算是有違先師遺願。
小彥也不好再說什麼,低頭繼續收拾藥材。
這時,一條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氣喘噓噓地喊道:“程,程大夫,你快去看看,看看我家小姐,她……”
來人正是顧紫烈的貼身丫鬟素晴,她邊說邊指著探過屋頂的槐樹枝葉,“她啃了好多槐樹的果子和葉子,現下昏迷不醒。”
程書澈暗叫不妙,“她摘的是顧家後院的那顆金葉國槐嗎?”
“是章奶娘屋前的那顆。”
程書澈一聽心中大亂,擰著藥箱飛快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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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染紅天際,也染紅程書澈焦急的俊顏。
明知道那棵樹的果實和葉子是不可以隨意啃食,她還是如此作賤自己,好不容易醫好的容貌,她竟是如此輕易地毀掉。
程書澈抽出藥箱中的銀針,封住她幾大穴道,止住毒性滲入血脈之中,再取出一顆秘製的藥丸,掰開她的嘴塞了進去。
須臾間,顧紫烈混混沌沌地睜開雙眸,手指慌忙撫上臉頰。
“顧小七,你這是在找死。”程書澈一口怒氣升騰,初見她毫發無傷的容顏時的平靜終是被她的舉動惹怒了。
“程小三,我不要漂亮的臉蛋,你讓我長麵瘡吧,一直長,一直長,這樣你便不能趕我走。”顧紫烈笑得極無邪,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回複原本的容貌,程書澈便不會不理她。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吃那槐樹的果子?”程書澈大驚,心中某一個角落正在不停地坍塌。
顧紫烈篤定地點了點頭,“我滿臉都是麵瘡的時候,你從來不會凶我,不會趕我走,反而待我極好。”
窗外的夕陽漸漸沉了下去,天空一片迷離的昏暗。
程書澈放下一個瓷瓶,不去看顧紫烈單純的笑容,生怕一個不留神,起了貪戀,“這是三日的藥量,每日三次,一次一顆,不可中斷。”
“我不要。你放在醫館中,我每日去取便是。”顧紫烈的如意算盤打得極響,如此一來她便能名正言順地出入醫館,名冊也就不在話下,銀兩嘛指日可待。
程書澈也不和她爭辯,收了藥瓶,默默地離去。曾經引以為傲的灑脫與瓷意,竟如此輕易地被她打破,殘留一地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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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無事又是半月過去,程書澈不再提離開之事,醫館內請了一個粗使丫頭和一個廚娘,顧紫烈仍是每日都到醫館報道,隻是不再有活可幹,她倒也樂得清閑,蹲在程書澈身邊看他問診也是件極享受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能順道把那些病患的府宅記好,方便夜裏行動。
這一日,平安鏢局開始招收新的鏢師,原本十來個鏢師已經無法承擔日益繁忙的生意,好多單的生意都因為人手不足而一延再延。
顧淨風原是打算過閑雲野鶴的生活,有幾單養活一家老小的生意,也沒有太多的驚人之舉。自從威遠鏢局被怪俠菊燦燦光臨之後,城中百姓對戚家的能力持懷疑的態度,堂堂的威遠鏢局竟遭怪俠光臨,足可見他們的鏢師不過如此。
於是,戚遠鏢局日益衰落,竟是無人光臨。
而平安鏢局門庭若市,忙得不亦樂乎。
“七兒,你不是說要走鏢嗎?”顧淨風見小七成天往醫館跑,心想這似乎不太成體統。雖然他一向視體統為無物,但也不願意見自家女兒日日去貼那程書澈的冷麵孔。
顧紫烈正抱著小柔往門外跑,聽到顧淨風這麼一說,忙回道:“是啊,爹肯讓我去?”
“有一批朝廷的兵器要運到關外兵營,也不是什麼危險的事兒,你去走一趟吧!”
“萬歲!”顧紫烈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