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鈺麵朝裡側繼續睡覺,江水不停地流,客船有規律地晃動,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船尾撐船的人換成了程鈺。
他與定王在福建抗擊倭寇,無論是劃船還是遊水,功夫都練出來了。
定王歪躺在一旁,愜意曬日頭,瞇著眼睛看岸邊青山綠水,看了會兒嫌悶,問程鈺:「你說凝珠才八歲,她姐姐為何不讓她出來玩?她年長需要避諱,連妹妹都看在身邊,莫非我在她眼裡是那種連小孩子都欺負的惡人?」
「我怎麼知道?」程鈺依舊還是昨日的打扮,下巴上的假須迎風飄揚。
他寡言少語更沒趣,定王瞪他一眼,忽的站了起來。
程鈺扭頭看他:「你……」
「安心撐船吧,我有分寸。」定王背對他擺擺手,到了中間的船篷,他揚聲道:「二姑娘,我想釣魚,裡麵有魚竿嗎?」
含珠正在教妹妹認字,聽到這話,她朝張嘴欲言的妹妹搖搖頭,用眼神示意春柳去應付。
春柳出去,歉然道:「這邊船上沒有,公子實在想釣魚,我去問問前麵船上有沒有?」
語氣並不和善。
定王看向前麵,見張福站在船尾緊張地望著這邊,分明是怕他對他的未婚妻做什麼,心底突然冒出來一股火,他堂堂王爺,被姑娘提防沒什麼,怎麼連一個粗鄙的下人都敢小瞧他?
他退後一步,靠著船欄笑,王爺的尊貴之氣盡顯,頤指氣使道:「去吧,快點。」
春柳沒有看他,自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笑,那邊張福卻看得清清楚楚。身為一個男人,眼看著旁的男人在未婚妻船上朝他示威,他卻隻能遠遠著急,張福也憋了一肚子火,春柳過來問,他想也不想就道:「沒有!」
「你沒問怎麼知道沒有?」張叔低聲斥他,問對麵撐船的船夫,「有魚竿嗎?」
船夫操著一口不太熟練的官話道:「有,魚竿魚網都有,我這就去拿出來?」
張叔嗯了聲,等船夫走了,他指著前麵的船篷訓斥兒子:「你給我坐裡麵待著去,沒事一直盯著後麵做什麼?」他知道兒子是在防著那二人,可姑娘不知道,萬一以為兒子在偷窺她怎麼辦?至於那兩個人,人家有功夫,真有歹意,在杭州就出手了。
張福拗不過父親,賭氣走了。
定王看著他進了船篷,嗤了聲,接過魚竿後對著船篷道:「二姑娘,我要釣魚,請你出來看。」
特意在「請」字上加重了語氣。
他想要的,誰敢不從?別真把他當船夫。
含珠聽懂了男人話裡的威脅,見妹妹也是興奮想去的,她無奈地下了榻,親手替妹妹繫好秋裡穿的披風,柔聲叮囑道:「外麵風大,妹妹多穿點,出去後別靠船舷太近,小心掉下去。」
凝珠乖巧地點頭,「我知道,姐姐不用擔心。」
含珠摸摸她腦袋,讓春柳秋蘭一起出去照看。
沒過多久,外麵就傳來了凝珠清脆的笑聲。
含珠心中好奇,悄悄挑開窗簾往外望,看不見,她額頭挨得窗子更近,卻隻看到一個撐船的身影。他側對她站著,衣袍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貼在身上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輪廓……
還沒看到他臉,他忽的看了過來。
含珠立即放下竹簾,倉皇退後時不小心撞到桌子,手更是將茶碗拂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含珠心跳快得厲害,捂著衣襟站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他有沒有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