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著坐在腿上,慢慢的講給你聽。
咳,跑題了,再轉到話題上,假如惹上一些對你牽腸掛肚的小姑娘也不要緊,因為總有一天你會遇到某個姑娘,望上那麼一眼,愣上那麼一愣,再把心砰然地動上那麼一動,如果這個姑娘不在對你牽腸掛肚的這些姑娘之列,唔,不要緊,大膽的上去拉住她的手吧,順便再往她左臉上親上一親,她若要伸出巴掌來,聽娘的話,讓她打吧,打完了你再往她右臉上親親。假如她要是個和曾經的你娘我一樣呆呆傻傻的姑娘,唔,那就更別猶豫了,左臉親了,立即再往右臉上也親一下,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努力將她也變成對你牽腸掛肚的姑娘,從此後你二人便可以暢通無阻名正言順的相互牽腸掛肚了。
啥,你說這叫登徒子?
唔,其實呢,你娘親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對你爹爹幹過這個勾當了,在人間時,你爹爹扳回局,在你娘我尚且還未足九歲時,他就坐在樹上大大方方的將你娘親我看光光了,你看,你爹爹從小就是個登徒子,而且登的令人發指,其實呢,登徒子沒什麼不好,你可以做個小登徒子,給娘早點騙個小媳婦,但要牢記,騙了人家小姑娘,就要對人家負責,佛說過,不以成親為目的的調♪戲都是耍流氓,做登徒子可以,但是做流氓絕對會是萬萬不行的……”
興致勃勃寫到這裏,不知怎的,卻忽然想掉眼淚,穩了穩神,卻聽門外雲洲的腳步聲將近。
我慌忙將信疊起來,往袖子裏塞了。
案上筆墨紙硯尚未來得及拿走,雲洲自是瞧見,蹙眉道:“你放著這些東西做什麼?”
我想了想,肅然道:“我準備給茶蛋畫幅像。”
他忍俊不禁,倒了杯茶抿了抿道:“我覺得你畫一張烤糊的鴨子還不錯。”
我委屈了,憤怒了:“你嘲笑我。”
他放下茶,上來握了握我手,道:“你過到兒子那邊去,我給你們畫幅像。”
小桃蹭蹭架了筆毫畫案來,我坐在搖籃邊,腰杆挺直,昂首抬胸,努力做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樣子。雲洲點了墨,在紙上嘩啦啦畫了幾筆,好笑道:“做那麼嚴肅的表情做什麼,將來會把兒子嚇到的。”
我登時泄了氣。
一幅畫並未要多長時間,然我卻稀裏糊塗的靠著搖籃睡了過去。
醒來時,是在床上,身子被雲洲攬在懷裏。
我揉揉眼,迷迷糊糊道:“我竟睡著了麼?”
雲洲撥了撥我劉海,道:“還困嗎?”
我搖搖頭。
他將畫像拿了來給我看。我忍不住歎了兩歎,果然人和人不一樣,天賦使然,有的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令人望塵莫及,而有的人,畫個鴛鴦,卻被當烤糊的鴨子看,譬如不才在下。
我哀怨道:“我受傷了。”
這天夜裏,再一次咳了血。
從門口悄悄進屋,重又躺到床上昏昏睡去,模模糊糊中聽到雲洲撫著我的麵頰,哽聲輕歎。
寫給茶蛋的信,寫到第六封,他十一歲生辰時,手上的筆啪嗒掉到地上,再拾起時,卻怎麼也握不住了。
我其實很想等著他長大,牽著他的手,和他一起看雲海滔滔,霞光萬丈,看北燕南歸,大地春回。但是,不能夠了。就連信,也寫不了了。
筆握不住,勺子筷子也握不了了,我沒了法子,隻好在手掌上纏上一塊紗布,騙雲洲假裝受傷。
他握著我的手,將我抱著,卻不做聲。
其實,我們心裏都明白,既然他假裝不知,那我也假裝不知,捅破了,未必就見得好。
隻是這日半夜,恍惚間醒來時,卻沒見著他。我從床上坐起來,模模糊糊辨得窗外他的影子。
我下床推開門,瞧見朦朧月色下,他正坐在庭前台階上倦倦的撐著額。
我走過去,從後麵抱住他,道:“你怎麼了?”
他身子僵了一下,頓了好久,才轉過身來將我拉到懷裏,笑道:“我隻是想出來坐坐。”
雖是笑著,聲音裏卻分明帶著哽塞。
我沒去瞧他的眼,用不著瞧,我也曉得他眼眶定是紅的。
他既然假裝著,不讓我發覺,我也是好順著他,一起假裝。
春雨過,門前的晚桃花開了一簇,梨花也開了一樹。
最後的那個夜晚,我抱著雲洲道:“假如我死了,你怎麼辦?”
他頓了下,轉過眼,把眼睛望到窗外:“我會再娶個妻子,把你忘掉,然後好好的活著。”
我怔了一怔,旋即將他抱緊,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道:“也好。”
若是這樣,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配樂鄭源的《寒江雪》,中間那段猜糖,化用了小狗和小熊的故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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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若我離去,後會有期(一) ...
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也好,也好。
他緊緊將她摟在懷裏,手哆哆嗦嗦地抖著,卻沒眼淚。
如果她隻是先他一步回了冥界,也好,如果這隻是一次短暫的分別,也好,隻是,她一直都沒說,而他也一直都假裝不知道,命盤殘缺,凡間這一世過,便是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