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靜靜坐在他身邊,觀察了片刻,突然出聲問道:「父皇,您想傳位於誰?」

老皇帝顫唞著右手,握緊了他的手掌,安慰道:「你放心,無論傳於誰,我都替你排好了前路。蜀地富餘,你去那兒做個王,自在,又能享福。」

七皇子笑意不減,卻搖了搖頭,反駁道:「父皇要傳位於其他人,讓兒臣如何放心呢?」

老皇帝似乎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心思,當場愣在了原地。

小七湊近了他的耳畔,低聲笑道:「父皇可是想傳位於四哥?可惜啊,四哥前幾日感染風寒,已是重病在身,恐怕命不久矣吶。」

老皇帝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小七笑得極為溫柔:「大哥和三哥被父皇親手處死,二哥被關了這麼久,已若廢人;四哥六哥重病在身,五哥曾被父皇厭棄幽禁,乃至如今神誌不清……如此算來,父皇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了呢?」

老皇帝死死握住他的手,氣得雙眼突出,直喘氣道:「你、你殘害兄弟?」

小七收起笑意,目光冷淡地看著他,提醒道:「我隻是給四哥和六哥下了服藥,比不得父皇心狠,這麼多的兒子,說關就關,說殺就殺。」

「父皇,您若傳位於我,我便保證四哥和六哥此病能痊癒,否則……」小七說著,輕輕吹了吹皇帝的耳朵,沒把後半句話說完。

皇帝赤紅著眼,怒道:「你可知你母親……」

小七食指壓在老皇帝的嘴上,打斷了他:「噓——我知道父皇不能傳位,但,此事如今除了你我,朝中無人知曉。如今這情形,若您不願下旨,難道要從旁支裡挑人嗎?」

說著,七皇子不由麵露委屈,可憐巴巴道:「兒臣好歹也是父皇的血脈,難道還比不得與父皇全無關係的旁人?」

老皇帝手一顫,直愣愣地看著這個兒子,心中一片荒涼。

*

老皇帝死了。

他至死,都不願下旨傳位於小七。

不過,正如小七所說,如今的皇室中,諸皇子病的病,死的死,瘋的瘋,數來數去也隻剩下了他一個。

七皇子自然而然地登基了。

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小七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心裡莫名覺得有些無聊。

登基大典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開了小差,止不住想——如今的邊關,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

與盛子裴分別這麼多年,對方的信他倒是沒少收。

而且隨著年紀漸長,看的事多了,他也就漸漸明白了盛子裴曾經看他的眼神。

幾年前,老皇帝還活著的時候,盛子裴曾回京述職。

宮宴上,隔著大半個宮殿,盛子裴遙遙看了他一眼——

炙熱,直白,卻又苦澀。

隻是一眼,七皇子卻突然之間明白了過來,自此,情竅初開。

七皇子發著呆,默默地走完了全程。

回到寢宮後,他第一眼,先看到了盛子裴送來的賀禮。

新皇忍不住笑了一下。

老太監小心地打量著他的臉色,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大著膽子提了一句:「盛將軍好幾年沒回京了,皇上也要將他召回?」

新皇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乾淨。

老太監心中有些後悔,卻又覺得此事不能不說:「盛將軍在軍中聲望頗高,又是舊朝人,皇上得早下決斷,到底該如何待他。」

老太監說的隱晦,但小七卻聽得明明白白。

——若以臣子相待,製衡之道在所難免,而若不以臣子相待……

小七垂下眼,心道,除了臣子,自己難道還真的能選出第二條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