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畫和散落一地的畫筆再沒其他。說擁擠,是因為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幅裝裱精良的肖像畫,地上還散落著不少的畫筆和顏料盒。
仰起頭,我無法克製地淚流滿麵。因為,這個小小的空間裏的幾十張畫無論是油畫還是素描,改變的隻會是形式,不變的是上麵的人物,或笑或怒,安靜沉思的,好奇驚詫的,滿牆的畫紙上都是我。不用猜,都知道這是出自淩楚的手筆。
淩楚在十年前被稱為王子,不僅是因為他耀眼的外表,更是因為他的多才多藝。出身高貴的貴公子,從小就被教授了多種的藝術,除了音樂,美術也是淩楚非常擅長的領域。可是,十年前除了參賽時的風景畫,我再沒看見他畫過其他。不是沒有希翼過他為我畫一張專屬的畫像,但是淩楚告訴我,每一幅畫自己都要熬盡心血去完成,太過辛苦了,這是他那位享譽國際的美術導師所灌輸的,所以完成一幅畫對淩楚來說,付出的代價太大。淩楚用唱歌作為交換,委婉地拒絕了我熱烈的渴望。但是,天知道,現在展現在我麵前的是什麼,一牆的畫,整整一牆的話,更準確地說,是整整一個房間的畫。
房間裏除了一個掛著淺米色窗簾的飄窗和正中間的畫架,所有的都是我的畫像。說是我的畫像,不如說是十年前的我的畫像。因為裏麵的我,無一例外不是穿著潔白的襯衫就是穿著條紋簡單的休閑衫,這是十年前的我最愛的裝飾。從來沒有憶起,十年前的自己竟是那樣一副清秀,不經汙染的模樣。明亮的眼睛或微眯或大睜,不變的是裏麵清澈見底的神采。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我在心底問自己,十年前的淩楚有時間去泡吧,有時間打網遊,有時間去飆車,就是不願意為我畫一副期盼很久的畫。現在的他,每天的工作量那麼多,他卻拿起手裏的畫筆,獨自一人在這窄窄的空間裏,一筆一劃地描摹著十年前的我,現在已經結婚生子的我。這是為什麼呢?
眼眶裏溫熱的淚水無聲地流淌了出來,無法遏製,無法感知,我手腳冰涼,任憑滿屋的畫像變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將我拽入,卷起,讓我深陷,沉淪。
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這裏麵所有的一切,是在十年之後,是在淩楚離開之後讓我看到?若是注定錯過,為何當初還要捉弄我們,讓軌跡有了交集,讓命運從此交纏?更可悲的是,為何時至今日,還要讓我看到這生活殘忍的真相?
淚眼滂沱,我一幅一幅地看著,這是淩楚畫的,不管怎樣猜測這些是因為什麼而畫,為誰而畫,都無法欺騙自己,這上麵的人不是我。你可以想象嗎?當你站在一個窄窄的空間裏,狹窄到你以為自己都會窒息的空間,觸目所及都是你自己的模樣,是一個人窩在這裏默默地細描你的容顏,回憶你們的曾經。如何去想象,想象那個十年前的張揚王子,十年後內斂的王者,是懷著怎樣一種心緒在這裏一次一次地熬盡他的心血?如果不是今天的巧合,如果不是我莫名的好奇,這一切,這催人淚下的一切,是不是永遠會被靜靜地關在這扇虛掩著,卻始終不被打開的大門之後?
我伸手,手指在那一幅巨大的水彩畫上逡巡,畫麵上是一棵魁梧的梧桐樹,樹冠高聳如同巨傘,翠綠的枝葉延綿開來,似乎延綿到了畫紙的末端,一直延展到了畫紙之外。金燦燦的陽光遍灑在這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意之上,卻無法照到樹下安眠的少年。是的,少年,畫上的少年穿著最普通最尋常的白襯衫和天藍色牛仔褲,幹淨清爽。躺在樹下的草地上,梧桐樹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蔭蔽,他雙眼緊閉,一隻手枕在後腦,另一隻手按在放在胸`前的書上。睡容安詳寧靜,他額前的碎發淩亂而錯亂有致,合起來的睫毛彎彎,猶如暫合的蝴蝶雙翼,好像隨時要張開翅膀,又好似會繼續沉睡。